秀儿趴在房间的窗台上,看着庭院里的石灯笼次第亮起。自从白马寺英雄救美后,周明轩的攻势愈发猛烈,每天变着花样往林府送东西。她数着廊下排成一排的礼盒,突然发现每个礼盒上的红绸结,系法都和《母猪产后护理》里记载的猪崽绑绳方式如出一辙。铜锁扣的开合声与算盘珠子的响动在记忆里重叠,让她恍惚想起陆氏集团仓库里整齐排列的文件柜。
\"秀儿!快来帮我试新衣裳!\"林婉清的喊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推开房门,只见满床都是周明轩送来的绫罗绸缎,粉的像桃花,紫的似晚霞。林婉清举着件绣着并蒂莲的襦裙,耳尖泛红:\"你说...我明日见周公子,穿这件可好?\"她转圈时发间的珍珠步摇撞出规律声响,和秀儿袖中项圈的震动频率莫名契合。
秀儿接过衣裳,指尖触到布料上精致的刺绣。这针脚细密得可怕,每朵莲花的花瓣数都分毫不差,倒像是机器缝制的。梳妆台上的铜镜突然闪过一道微光,她装作整理发簪低头,余光瞥见镜面边缘浮现出类似账簿横线的纹路,转瞬即逝。
次日巳时,周明轩准时到访。他今日换了件藏青色长衫,腰间玉佩随着行礼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听闻城西新开了家茶楼,\"他微笑着伸出手,袖口露出的红绳与林婉清襦裙上的盘扣颜色完全匹配,\"不知姑娘可愿与在下同去?\"
马车行驶在青石板路上,车轮碾过石子的声音规律而单调。秀儿坐在车厢角落,看着林婉清捏着帕子的手微微发抖。车窗外的街景和昨日别无二致,连路边卖糖画的老伯,画的都是同样的凤凰图案。更诡异的是,当马车经过绸缎庄时,二楼突然垂下与林婉清今日襦裙同款花色的布料,精准落在她膝头。
茶楼里,周明轩熟练地为林婉清斟茶。青瓷杯里的碧螺春冒着热气,茶叶在水中舒展开来,形成完美的螺旋状。\"这茶产自苏州,\"他温声介绍,\"据说要在清晨带露采摘......\"说话时抬手的角度,恰好能让林婉清看见他腕间新换的玉镯,与她耳坠的雕花纹路如出一辙。
就在林婉清低头品茶时,邻桌突然传来孩童的嬉闹声。一个纸鸢\"恰巧\"飞进窗口,不偏不倚落在她脚边。周明轩起身拾起纸鸢,展开后露出上面题的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落款处的印泥还带着湿润的痕迹。
接下来的日子,周明轩的追妻套路愈发滴水不漏。他会在林婉清作画时,适时递上削好的狼毫笔,笔杆上的云纹与她裙摆暗纹完美呼应;在她抚琴时,恰到好处地接住突然绷断的琴弦,琴弦断裂的位置精准得像是提前计算好的;甚至能在她刚说出上句诗时,就接出工整的下句,连停顿的气口都分毫不差。
这天,周明轩邀请林婉清去郊外踏青。马车停在一片桃林前,粉白的花瓣随风飘落,铺成一条浪漫的花径。林婉清提着裙摆走在前面,发间的珍珠步摇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周明轩跟在身后,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突然,林婉清脚下一滑。周明轩眼疾手快,长臂一伸将她揽入怀中。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秀儿看着这经典的言情桥段,注意到桃林里的桃花,每一朵的绽放角度都是一样的,连飘落的轨迹都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更奇怪的是,当林婉清慌乱后退时,衣袖扫落的花瓣竟在空中组成了心形图案。
回程的马车上,林婉清靠在车窗边,望着渐暗的天色发呆。\"秀儿,\"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呢喃,\"你说...周公子他...是真心的吗?\"车轱辘碾过石子的声响突然卡顿了半拍,秀儿感觉项圈在袖中发烫。
秀儿握着缰绳的手顿了顿。她想起这些日子里,周明轩每次出现时精准的时间,每次对话时完美的措辞,还有那些像复制粘贴般的浪漫场景。当林婉清说起话时,周明轩专注倾听的神态,和陆氏集团会议上总裁聆听汇报的模样如出一辙——标准得近乎虚假。但她又想起在白马寺时,周明轩为林婉清挡刀的瞬间,那眼中闪过的一丝慌乱,不似剧本安排的从容。
夜色渐浓,马车缓缓驶入林府。秀儿望着周明轩离去时挺直的背影,突然发现他腰间玉佩的摆动频率,竟和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完全同步。林婉清回房后,她在整理换下的衣裳时,从襦裙口袋里摸出颗圆润的鹅卵石,上面用朱砂画着半朵未完成的莲花,边缘的笔触毛糙得不像出自周明轩之手。
三更梆子响过,秀儿蹲在柴房角落,就着火折子的微光翻开《母猪产后护理》。月光透过柴房的破窗洒进来,照着满地的杂物,也照着她写满批注的粗麻帕子。在这个被设定好的剧本里,她就像个旁观者,看着男女主按照既定的剧情相爱相知。新掉出的纸条上,用炭笔歪歪扭扭写着:第七棵桃树下,有东西。她握紧项圈,金属铃铛在黑暗中轻轻碰撞,发出只有她能听见的,类似摩尔斯电码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