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笑着说:“马董,你是不是犯了事,得等你说完我们才能下结论。”
“就算你犯了事,主动自首也是立功。”
“我们会酌情向法院求情的。”
马帅自己挺没底气的:“哎!还是听我说完吧。”
祁同伟一笑,带着马帅进了一个房间。
马帅愣了一下:“不用审讯室吗?”
祁同伟笑了:“你喜欢那种?我可以给你安排。”
马帅连忙摆手:“不不不,这样就行!”
公安局的审讯椅设计得太反人类了,谁坐谁知道。
林奇架起了一台摄像机。
祁同伟解释道:“督导组的程序是公开公正的,我们不会搞那套。”
“咱们的谈话都在摄像机镜头下,以后你有什么质疑,可以申请查看监控录像。”
马帅这才放下心来。
祁同伟于是说:“马董,你不是要自首吗?说说当年的事吧。”
马帅有些紧张,赶紧喝了口茶,双手抱着茶杯开始讲述:“十二年前,我有幸参与了村村通工程。”
“不过,你们也知道,村村通是个大工程。”
“我当时只负责伊河村那一段。”
“那时候,我是那段工程的负责人,麦自立是监督员,董耀是石门区派来的办事员,陈建波呢,是干粗活的!”
“说实话,村村通工程的质量真的不行。”
“但这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大家都这么干。”
“你要是材料用得好,先不说能不能赚钱,先把同行都得罪光了。”
“我得罪不起他们,也得罪不起那时候的总承包商高明远!”
“高明远,就是现在的长藤资本的大老板!”
马帅停了停,叹了口气,“伊河村的工程不合格,麦自立这个监督员就是不肯签字。”
“他不签字,我们这儿就没法交差。”
“连带着整个村村通工程都没法完事!”
“高明远让我找人给麦自立点颜色瞧瞧,”
“我就找了两个人,把麦自立揍了一顿。”
“可没想到其中一个下手太重,把麦自立打得躺在床上起不来。”
“我找了个理由把那家伙踢出局了——我只是想教训他一下,我可没想闹出人命!”
祁同伟插话道:“薛梅在举报信里提到你找人教训过麦自立,就是指这事吧?”
马帅认真地点点头:“对!”
“是高明远让我找人干的。”
“不过,麦自立真是个硬骨头,被打成这样也不肯屈服。”
“他还放话,只要他没死,就绝不会在验收报告上签字!”
马帅挺佩服他的。
“这事就这么僵着了。”
“其实工程早就干完了,就等着麦自立签字验收呢。”
“可麦自立被打得卧床不起,他不签字,工程就完不了工。”
“后来我还派人送他进城里的医院看病呢。”
“这都是我自找的,找的人不靠谱,还得自己掏钱给人看病。”
祁同伟适时地问:“那后来呢?”
马帅沉默了好久,才低声说:“麦自立进城没几天,高明远突然给我打电话,让我给林汉打电话,约他到河边谈点事。”
“我也没多想,就按高明远的意思给林汉打了电话。”
李成阳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什么?”
马帅苦笑了一下:“成阳,那个电话是我打的。”
“那时候我跟你和林汉关系挺好的,高明远让我帮忙,我以为他有事情要求林汉,我就打了!”
“然后第二天,我就听说了——林汉死了,在他的车后备厢里发现了五万块钱!”
“我傻眼了!”
“又害怕又紧张,这事就一直憋在心里,谁也没说。”
李成阳的小眼睛睁得圆圆的:“高明远?!”
“哥,你那天晚上没去吗?”
马帅摇摇头:“没去!”
“我就给林汉打了个电话,把这事跟他说了。”
“我就是当个中间人嘛!”
“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林汉居然死了!”
大家一下子都安静了。
马帅恳求地望着李成阳,“阳子,你得信我,我真的没杀林汉。”
李成阳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哥,这事不怪你,以前咱们也没少让你帮忙传话。”
马帅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李成阳说得一点没错。
干警察这行,难免得和各种人打交道,那肯定得有自己信得过的耳目。
马帅以前就是林汉和李成阳的耳目。
这也就是为什么李成阳老劝马帅走正道的原因。
当小混混可没什么前途。
马帅苦笑着说:“我知道我胆小,当时我怕得要命。”
“我知道那个电话是高明远让我打的,我也知道他拿五万块钱出来轻而易举。”
“后来,我听说阳子的更衣柜里也发现了两万块钱,他也被开除了。”
“我更害怕了!”
他抬起头,特别认真地说:“那时候警队里肯定有高明远的人!”
“不然,他们肯定不会相信林汉是因为收了五万块钱,喝醉死在江里了。”
“他们也不会相信阳子会收两万块钱。”
“我不敢跟阳子说这事,他脾气直,会惹祸上身,那时候我也跑不了!”
李成阳眼眶红了:“哥,你说得对,咱俩斗不过他们!”
只是,他说这话时,双手紧紧握拳,指关节都捏白了!
严良拍了拍李成阳,适时给予安慰。
李成阳紧绷的拳头慢慢松开了。
祁同伟问:“当时你不敢告诉李成阳,是因为环境不好,那后来为什么也不说呢?”
李成阳一下子愣住了:“对哥,后来咱兄弟可是干出了大事业,新帅集团实力不小!”马帅长叹一声:“后来我不说,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我自己也惹上事了!”
李成阳一愣:“你也惹事了?”
祁同伟主动给马帅倒了杯水:“没事,在督导组绝对安全,有什么事尽管放心说。”
马帅喝了口水,抱着杯子发了会儿呆。
大家也不催他,他们都是老刑警了,自然知道马帅心里在挣扎。
马帅自嘲道:“阳子,你说得对,这事我躲不过去。”
“这事压在我心里十二年了,我天天晚上睡不着。”
“好,我跟你们说。”
“压在我心里的秘密是麦自立的事,他早就没了。”
大家相互看了一眼,心里其实早有预料。
麦自立失踪这么久,很可能已经遇害了。
而且,很有可能是十二年前就已经遇害,大家心里都有点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