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队,赵队的办公室彻夜亮着灯。
烟味、咖啡味和泡面味混合在一起,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白板上的线条和标记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
赵建国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几份刚刚送来的报告上——那是针对白绫经手的几笔重点艺术品交易的深度调查结果。
“这幅宋代摹本《千里江山图》,市场估值最多八百万,白绫出具的鉴定报告估值一点五个亿!”一名负责该项调查的年轻警员,手指点着报告上的数字,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最终在香港苏富比拍卖会上,被一家注册在英属维尔京群岛的‘新世纪投资’以一点三亿拍走!而根据线人提供的内部信息,这家‘新世纪投资’的实际控制人,与陈凯有着隐秘的商业往来!”
“还有这件元青花瓷瓶,专家组初步鉴定,极有可能是高仿!但白绫的鉴定证书言之凿凿,断代为元代真品,价值连城!最终在纽约一场小型拍卖会上,以八千万美元的价格成交!买家同样是一家背景不明的海外基金!”
“类似的交易,我们初步核实了七笔!每一笔都存在明显的价格虚报和流程疑点!白绫的签名,出现在每一份关键的鉴定文件上!”
证据确凿!
白绫!这个看似依附于陈凯的女人,绝不仅仅是情人或花瓶!她是这个庞大洗钱链条中,负责给“黑钱”披上华丽外衣的关键执行人!她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和“雅韵轩”的平台,为这罪恶的流动,打开了一道看似合法的闸门!
“联系画廊和拍卖行的内部人员!”赵建国手指重重敲在白板上白绫的照片,“给我挖!挖出更多白绫操控交易、伪造价值的证据!她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比我们想象的更重要!”
另一边,对黑子账目的审计工作也在艰难推进。
几位从省厅借调来的顶尖金融审计专家,对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眉头紧锁。
“这个黑子,是个高手。”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专家推了推眼镜,语气凝重,“账目做得非常‘干净’,表面上看几乎天衣无缝。资金经过多次拆分、转移、伪装成正常的投资和运营成本,最终的流向被刻意模糊掉了。”
“但是,”他话锋一转,指向屏幕上的几处异常波动,“通过对时间戳、交易频率和关联账户的交叉比对,我们还是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特别是这几个与‘盛世文投’和那个‘潘多拉魔盒’账户有间接关联的空壳公司账目,明显存在大量伪造的发票和虚构的交易记录!”
“他的专业能力,完全被用在了歪路上!”另一位专家补充道,“手法老练,心思缜密,反侦察意识极强。”
赵建国听着汇报,眼神愈发深邃。
他几乎可以断定,黑子,这个陈凯的“铁哥们”,绝对掌握着比表面账目更核心的东西!
真实的账本!
完整的交易记录!
甚至……是整个洗钱网络的客户名单和分赃明细!
他,何立强,这个代号“黑子”的男人,是撬开陈凯犯罪帝国的关键!必须想办法,让他开口!
……
又是一个风起的夜晚。
乌云遮蔽了月光,风声如同鬼哭狼嚎。
陈凯别墅的书房。
气氛压抑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陈凯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脸色阴沉得可怕,手指一下下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黑子站在他对面,低着头,额角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滴在地毯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账目……又出了纰漏?!”陈凯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令人不寒而栗的质感,“瑞士那边收到警示!有几笔资金被冻结了!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黑子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声音干涩:“陈总……我……我已经尽力在做了……但是最近……风声太紧……警察好像……盯上我们了……有几条线……可能暴露了……”
“废物!”陈凯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我养你是干什么吃的?!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风声紧?风声紧就不会想办法做得更干净吗?!啊?!”
他猛地起身,走到黑子面前,几乎是贴着他的脸,眼神阴鸷,如同毒蛇:“我告诉你,何立强!要是账目上出了任何问题!牵连到‘老板’!或者……牵连到我!你知道后果!”
那眼神里的威胁,赤裸裸,毫不掩饰!他没有注意到,黑子对自己的称呼已经改变成陈总了。
黑子的头垂得更低了,牙关紧咬,嘴唇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他能感受到陈凯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暴戾和不信任。
他想起母亲坠崖的画面……想起墓碑前那张突兀出现的照片……想起那句冰冷的警告“小心那个人”……
内心深处,仇恨和恐惧在疯狂地交战!
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压抑和顺从。他知道,现在的他还不能和陈凯翻脸。他还没有拿到足够的、能彻底扳倒陈凯并自保的证据!
“是……陈总……我知道了……”他的声音,低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我会……我会处理干净……绝不会……牵连到您……”
陈凯冷哼一声,重新坐回椅子上,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滚吧!下次再出问题,你就不用来了!”
黑子如蒙大赦,僵硬地转身,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出了书房。
一阵阴冷的风,悄无声息地跟随着他,又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书房。
林微雨(风)“看”着这一切。
她感受到了陈凯的暴躁和猜忌,更感受到了黑子那压抑在顺从面具下的……滔天恨意和一丝……决绝!
黑子!他果然掌握着秘密!他正在动摇!
林微雨的意识中,复仇的火焰燃烧得更旺了。
她需要再加一把火!彻底点燃黑子心中的炸药桶!
风,在书房里盘旋了一圈,带着刺骨的寒意,拂过陈凯的后颈。
陈凯猛地一哆嗦,疑神疑鬼地看向窗外。
风声,依旧凄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