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
客厅里,依旧保持着林微雨生前的布置,只是因为缺少了生气,显得有些空旷和寂寥。
林母坐在沙发上,背脊挺得笔直,花白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但她微微颤抖的手,和布满血丝的眼睛,暴露了她内心的焦虑和疲惫。
赵队坐在她对面,脱下了警帽,放在膝盖上。
他看着这位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的老人,几次张口,却都不知道该如何将那个残酷的“结论”说出口。
“赵警官,”林母先开了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固执的期盼,“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新发现了?”
赵队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艰难地抬起头,迎上老人那充满希冀的目光。
“嫂子……”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奈和歉意,“对不起……官方的最终调查结论……出来了。”
“经过……经过全面复核和专家论证……”他尽量选择着委婉的词语,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钝刀,割在林母的心上。
“……最终认定,微雨她……她是由于自身存在的抑郁情绪……加上近期停止了相关的药物治疗……导致精神状态不稳定……最终……意外坠楼,属于……自杀行为。”
自杀……
这两个字,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林母的头顶!
她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不……不可能……”她失神地喃喃着,眼神涣散,“我的微雨……她那么爱笑,那么爱妮妮……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自杀?!”
“一定是搞错了!一定是陈凯!是他!是他害死了我的女儿!!”林母的情绪激动起来,双手抓住赵队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
“赵警官!你相信我!微雨绝不会自杀的!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赵队看着老人眼中那绝望的恳求,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他扶住林母的肩膀,声音沉重:“嫂子,您冷静点……我知道您很难接受……”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靠近林母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快速而隐晦地补充了一句:
“……有些事情,很复杂。陈凯那边……提交了很多‘证据’……上面已经定了调子……我……我已经尽力了……但是……对不起,我的权限……到此为止了。”
话语中的无奈、暗示和无能为力,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在了林母身上。
她慢慢松开了抓住赵队的手,身体软了下来,瘫靠在沙发背上。
完了……
连警察……连赵警官都说没办法了……
她的信念,那个支撑着她追寻真相的唯一信念——女儿是被谋杀的——在这一刻,被官方冰冷的“结论”和赵队无奈的暗示,彻底击碎了。
天旋地转。
她的心,如同被掏空了一块,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绝望。
赵队又安慰了几句,看着老人失魂落魄的样子,最终只能带着沉重的心情,起身告辞。
他知道,这个“结论”对这位母亲来说,是多么残忍的一刀。
几天后。
陈凯,竟然亲自登门“看望”林母。
他穿着一身深色的西装,打着领带,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悲伤和沉痛。
“妈……”他走进客厅,看到形容枯槁的林母,立刻上前一步,语气沉痛,带着关切,“您……您还好吧?听到警方的结论,我……我这心里也堵得慌……”
他坐在林母对面的沙发上,低下头,用手捂住脸,仿佛悲伤得难以自持。
“我真没想到……微雨她……她心里藏了这么多事……都怪我,平时工作太忙,忽略了她……”他哽咽着,肩膀微微抽动,演技逼真得足以拿到奥斯卡。
“妈,事已至此……我们……我们活着的人,还是要往前看……”他抬起头,眼眶“泛红”,看着林母,真诚地劝慰道,“您也要保重身体,别再……别再胡思乱想了,这对您身体不好……”
“陈凯,我姐为何抑郁,是不是因为你。“
”你是不是给她下药了!”
“你这个恶魔,你对得起林家对你的恩情吗?”林微云从外面回来,对着陈凯一顿臭骂。
林母冷冷地看着陈凯。
看着他这副令人作呕的虚伪嘴脸。
就是这个男人!
害死了她的女儿!现在却在这里,扮演着深情的好丈夫、孝顺的好女婿!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林母的心头。
她甚至懒得再跟他多说一句话。
\"妈,我今天来就是看看你。另外......不要让微云到处乱折腾了。我没有对不起微雨!”
“是她背叛了我,毁了这个家庭。”“唉,保重身体,我先走了!”
陈凯见林母不为所动,也不再继续表演悲伤,不过看着林母的身体状态,他确实有些担心。
林微云扑到母亲怀里,失声痛哭。
林母抱着小女儿,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她的心,已经冷了,麻木了。
她不甘心!
她不相信女儿是意外坠楼!
她试图去找律师,想推翻警方的结论,想起诉陈凯。
但结果,可想而知。
律师们看到警方那份“证据确凿”的结案报告,看到陈凯律师团队提供的、无懈可击的“证据链”,都委婉地表示无能为力。
“林女士,我很同情您的遭遇,但是……没有新的、能够推翻现有结论的实质性证据,我们很难……”
她想去找媒体曝光。
但陈凯在本地的势力盘根错节,几家主流媒体都对她的求助讳莫如深,或者直接拒绝。
“对不起,林女士,警方已经定性的案子,我们不方便介入……”
处处碰壁!
林母终于深刻地体会到了陈凯权势的可怕,体会到了现实的残酷和冰冷。
她就像一只撞向钢铁城墙的飞蛾,除了头破血流,什么也改变不了。
夜深了。
林母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
墙上,还挂着林微雨笑靥如花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儿,那么年轻,那么美好,眼睛里充满了对生活的热爱和憧憬。
怎么可能……会意外坠楼或者自杀呢?
林母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照片上女儿的脸颊。
泪水,终于无声地滑落下来。
女儿的“死因”被定论了,沉冤难雪。
而妮妮……她可怜的外孙女……还在那个恶魔的手里!
她预感到,失去了“母亲死因可疑”这最后一点忌惮,白绫和陈凯,会对妮妮做出什么更可怕的事情……
而她,却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了!
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无力感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未来,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