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从极度的疲惫中缓缓凝聚。
如同沉入深海后,奋力挣扎着浮出水面。
林微雨(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那张写着“加油!”的纸条。
推动铅笔,留下痕迹。
极其微弱,耗尽了她积攒的力量。
但,成功了。
她做到了对现实世界极其微小的、物理层面的干涉。
这个认知,像一道微弱却坚定的光,穿透了她身为“风”的虚无。
随着怨念的加深,随着守护女儿的决心日益强烈,她对风的控制力,确实在增强。
不再仅仅是吹拂,是传递声音,是制造“巧合”。
她或许……可以做得更多。
复仇……守护……
可能性,在黑暗中,悄然滋生。
妮妮的小房间里,暖黄的台灯下。
小女孩摊开手心,里面是那张被小心翼翼折叠起来的草稿纸。
她又一次,轻轻展开。
指尖描摹着那歪歪扭扭,却充满了力量的“加油!”和那个笨拙的爱心。
这是风妈妈写给她的。
是她的秘密,是她的护身符。
她找出了自己珍藏的那个带锁的铁皮小盒子,里面放着弹珠、漂亮的糖纸,还有一小撮妈妈以前剪下的头发。
现在,这个写着“加油!”的纸条,也被郑重地放了进去。
和妈妈的头发紧紧挨在一起。
这是她最最珍贵的宝贝。
遇到困难的时候,只要拿出来看一看,就好像妈妈在身边,给她无穷的力量。
几天后,陈凯不知道抽什么风,让白绫亲自去林母家,将妮妮接回了别墅。
妮妮很不情愿,但看着外婆担忧的眼神,还是乖乖跟着走了。
晚上。
别墅的儿童房,布置得华丽又冰冷。
白绫端着一杯牛奶走进来,脸上挂着虚伪的温柔笑容。
“妮妮,该喝牛奶睡觉了。今天作业多不多?让阿姨看看。”
她嘴上说着关心的话,眼睛却像雷达一样,状似不经意地扫视着书桌和房间的角落。
她在窥探。
想看看这个“小麻烦”又在搞什么鬼。
目光,很快定格在书桌下那个有些陈旧的铁皮小盒子上。
妮妮眼疾手快地想把它藏起来,却被白绫抢先一步拿到了手里。
“哟,这是什么呀?藏着小秘密呢?”白绫笑着,手指却毫不犹豫地撬开了锁扣。
妮妮急得小脸通红:“阿姨,你还给我!”
白绫不理会,自顾自地翻看着里面的“破烂”。
弹珠,糖纸……还有一小撮头发?真恶心。
她的手指捏起一张折叠的纸。
随手展开。
纸上,那歪歪扭扭的“加油!”和爱心,赫然映入眼帘。
白绫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这字……
绝对不是妮妮写的!妮妮的字比这好看多了!
也不是陈凯的,更不是家里保姆张妈的!
那会是谁?!
一个可怕的念头,带着冰冷的寒气,骤然攫住了她的心脏!
她立刻联想到了最近发生的一系列怪事!
下雨天妮妮头顶那片诡异的“无雨区”!
公园里被风吹起来拼成字母的气球!
家里偶尔响起的,无法解释的门窗撞击声!
还有……妮妮总是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说什么“风妈妈”!
难道……
难道真的是……
林微雨那个贱人的鬼魂?!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像潮水般将白绫淹没!
她只觉得浑身发冷,血液都像是凝固了!
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指也开始微微颤抖。
她猛地将纸条塞回盒子,“啪”地一声盖上,像是扔掉什么烫手山芋一样丢回给妮妮。
“什么破玩意儿!”她故作镇定地骂了一句,语气却掩饰不住惊慌。
她匆匆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地离开了妮妮的房间。
回到自己的卧室,白绫立刻反锁了房门。
她靠在门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还在狂跳。
恐惧,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掐住了她的喉咙。
不行!
她不能自己吓自己!
一定是巧合!
可是……那字迹……那接二连三的怪事……
她越想越怕,越想越觉得这栋房子阴森可怖!
林微雨……她死了都不安生!
巨大的恐惧,让她迫切地想要抓住点什么。
她冲出卧室,找到正在书房打电话的陈凯。
“凯哥……”她的声音带着颤抖。
陈凯不耐烦地皱眉,对着电话说了句“回头再说”,然后挂断。
“又怎么了?”他语气不善。
白绫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挤出担忧的神色:“凯哥,我觉得……妮妮最近越来越不对劲了。总是神神叨叨的,你知道吗?我刚才在她房间,还发现一张奇怪的纸条,上面写着‘加油’,字写得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是谁给她的……”
她紧紧盯着陈凯的脸,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和她一样的惊慌,或者哪怕是一点点重视。
然而,陈凯只是更加不耐烦。
“我管她什么纸条!”他冷冷打断,“她就是被她外婆教坏了!你没事少去招惹她,看好她别让她给我惹麻烦就行了!”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那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但白绫敏锐地捕捉到,在他眼底深处,在她提到“奇怪纸条”的那一刻,飞快地闪过了一丝极其隐晦的……阴鸷。
不是惊慌,而是某种更深沉,更冷酷的东西。
这让白绫的心,沉得更快了。
陈凯似乎知道些什么?或者,他在刻意隐瞒什么?
内心的恐惧,混合着被敷衍的委屈和隐隐的不安,让白绫更加焦躁。
这个家,她待不下去了!
妮妮那个小鬼,还有那个可能存在的……东西!
她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凯哥,”她挨近陈凯,语气带着一丝讨好,“你看,马上就要放寒假了,要不……还是让妮妮去她外婆家住吧?我们……我们也好过过二人世界,你看我们结婚这么久……”
她想把妮妮这个“麻烦”送走,眼不见为净。
陈凯闻言,却陷入了沉思。
让妮妮去林母那里?不行。
林微云那个女人还在调查,还指望着妮妮能扰乱她们。
得想个办法,把她们的注意力引开……
山河城……
陈斌……
一个主意,在他心中迅速成形。
他抬起头,看向白绫,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去她外婆家干什么?我看,不如趁寒假,送妮妮回老家住段时间。”
“老家?”白绫愣了一下,“山河城?”
“嗯,”陈凯点头,“让她去她叔叔陈斌家待一阵子。换换环境,对她也好。”
他算计着,把妮妮送到偏远的山河城,林母那个臭丫头林微云要是知道了,十有八九会追过去。
正好,可以把她们的注意力从津城这边引开。
一石二鸟。
白绫先是一愣,随即大喜过望!
山河城!那地方离津城十万八千里!
妮妮去了那里,就等于彻底从她眼前消失了!
这别墅,就完完全全是她和陈凯的二人世界了!
“好啊好啊!”她立刻兴奋地抱住陈凯的胳膊,“凯哥你想得真周到!就这么办!让她去山河城!”
她完全没去想陈凯的深层用意,只沉浸在自己即将独享清净和二人世界的喜悦中。
第二天,陈凯就找了个信得过的人,将还有些懵懂的妮妮直接送上了去往山河城的车。
整个过程,没有通知林母,没有和林家任何人商量。
要的就是:突然、没有人能预料的效果。
晚上。
白绫特意换上性感的吊带睡裙,身上喷了昂贵的香水。
她走进书房,看到陈凯正准备穿外套出门。
她立刻缠了上去,柔软的身体贴着他的后背。
“凯哥……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啊?”她的声音娇媚入骨。
陈凯动作没停,扣上西装纽扣:“嗯,最近事多。”
白绫面露不悦,大胆地伸手抱住他的腰,脸颊贴着他的背:“凯哥……我……我想要个我们自己的孩子……”
陈凯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他转过身,轻轻推开白绫的手,眼神冷漠地看着她。
“不可能。”
三个字,像冰锥一样,刺进白绫的心里。
她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为什么?!”
陈凯整理了一下领带,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
“白绫,摆正你自己的位置。”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你当初为什么能进陈家,心里没数吗?我娶你,不是让你来生孩子的。”
白绫的脸瞬间血色尽失,她颤抖着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可……可我现在爱上你了!凯哥!我是真心爱你的!”
“可我没有。”陈凯冷漠地打断她,眼神没有一丝温度。
他看着白绫那张即将崩溃的脸,似乎觉得还不够。
临走前,他停在门口,侧过头,用一种极其残忍的语气,轻轻地补上了最后一刀:
“我怎么可能和公交车一起生孩子。”
“砰!”
房门被关上。
书房里,只剩下白绫一个人。
“公交车……”
这三个字,像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了她的心脏,将她所有的自尊和幻想,碾得粉碎。
她瘫软在地,捂着脸,发出呜咽的哭声。
泪水汹涌而出,带着无尽的悔恨和绝望。
为了嫁入这个家,为了帮他,用尽手段,不惜一切代价。
她以为自己成功了,可以摆脱过去,成为光鲜亮丽的陈太太。
却原来,在陈凯眼里,她连一个生育的工具都不配。
只是一个……随时可以丢弃的,肮脏的……公交车。
悔恨,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