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砰”地一声被甩上，力道之大，让车身都震了一下。
林母冲下车，脚步踉跄，几乎是扑向自家大门。钥匙插进锁孔，几次都对不准，手指抖得不成样子。
她刚刚从绿UU寄宿学校回来。那扇冰冷的铁门，那压抑的氛围，还有……妮妮那双惊恐、空洞、几乎失去了光彩的眼睛……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心上！
“陈凯！白绫！”林母咬牙切齿，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留下几个带血的月牙印。
她冲进屋，一把抓起电话，手指颤抖着按下快捷键。
“喂？妈？”林微云冷静的声音传来，但立刻察觉到不对，“你怎么了？声音抖得厉害！”
“微云……”林母的声音嘶哑，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和滔天怒火，“我看到妮妮了……在那个鬼地方……她瘦了好多……眼神……眼神都空了！陈凯他不是人！白绫那个毒妇！我们必须把妮妮弄出来！立刻！马上！”
她语无伦次，巨大的愤怒和心痛几乎要将她撕裂。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三秒。
随即，林微云的声音响起，没有丝毫犹豫，只有冰冷的决断：“妈，你别急。我来处理。”
电话被挂断。
不到五分钟，林微云再次打来，语速快得像连珠炮，每一个字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妈！听着！我已经联系了张律师！以陈凯严重失职、可能存在监护侵害为由，立刻向法院申请紧急临时监护权变更！律师函五分钟内发到陈凯邮箱和公司！”
林母握紧电话，指关节泛白。
“同时！”林微云的声音没有停顿，“我找了《津城聚焦》的老李！他会立刻发一篇深度报道预告，标题就叫‘豪门疑云：‘慈父’光环下，幼女何以被送‘问题’寄宿学校？’，先放风声，不提具体虐待，但矛头直指陈凯失职和白绫可疑！舆论必须造起来！”
林微云挂了电话，立刻拨出另一个号码。手指在屏幕上飞快点动，调出几张她之前偷偷拍下的、妮妮身上不明原因的淤青照片（虽然不严重，但足以引人遐想），加密发送给李记者。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陈凯正在一个私密的会所里，和几个重要的合作伙伴推杯换盏。手机发出特殊的提示音，是一封标注最高优先级的邮件。
他点开，是张律师措辞严厉的律师函。
“砰！”价值不菲的酒杯被他狠狠掼在地上，猩红的酒液泼溅开来，如同鲜血。周围的人吓了一跳，噤若寒蝉。
他还没来得及发作，另一个私人手机疯狂震动起来。是公司公关总监打来的，声音带着哭腔：“陈总！不好了！网上……网上突然爆出大量关于您和妮妮小姐的负面新闻！还有……还有林微云小姐的公开指控！我们的股价开始波动了！”
陈凯一把夺过旁边助理递来的平板电脑。
触目惊心的标题！
“津城富豪的小姨子怒揭姐夫真面目：为外甥女，不惜对簿公堂！”
“‘慈父’陈凯被指冷漠！幼女疑遭排挤，被送‘绿UU’！”
“深扒绿UU寄宿学校：管理混乱，争议不断！”
评论区更是洪水滔天！无数质疑和谩骂涌向他！甚至有人在高呼：“林微雨的死！绝对不是意外！严查陈凯！”
“操！”陈凯低吼一声，眼中布满血丝，额角青筋突突直跳。他猛地将平板狠狠砸在地上，屏幕瞬间四分五裂！
林微云这个死丫头！竟敢玩阴的！
他怕的不是她们，是这些该死的舆论！公司正在引进战略投资的关键阶段！警方那边……林微雨的案子，本来就留着尾巴！
他像一头暴怒的困兽，在包厢里来回踱步，胸膛剧烈起伏。
他抓起电话，直接拨给白绫，声音像是从地狱里传来：“白绫！你他妈给我惹的好事！”
“凯……凯哥？”白绫的声音带着惊恐，“我看到新闻了……是林微云她们……”
“闭嘴！”陈凯粗暴地打断，“要不是你整天在家作妖，容不下妮妮，她们会有借口闹事吗？！啊？！”
“我……我不是故意的……”白绫吓得哭了起来，“凯哥，你不能让她们把妮妮带走！妮妮走了，我……”。
“你他妈除了会哭还会干什么？！”陈凯厌恶到了极点，“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你想让我的名声都搞臭吗？！蠢货！”
“那……那怎么办啊……”白绫六神无主，开始撒泼，“我不管！我不让妮妮走！她走了我就……”
“够了！”陈凯猛地打断，声音冷得像冰，“你给我听好！从现在开始，老老实实在家待着！一步都不准出门！谁的电话也别接！要是敢再给我惹出一点幺蛾子，你就给我滚出去！永远别回来！”
他狠狠挂了电话，眼神阴鸷地盯着窗外。
权衡。
必须暂时平息这场风波。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杀意，换上另一副面孔，拨通了林母的电话。
“妈，”他的声音，带着刻意压制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威胁，“是我，陈凯。”
电话那头，是林母冰冷如铁的声音：“说。”
“我……知道了。”陈凯放缓语速，仿佛带着一丝无奈，“既然你们这么担心妮妮，那就……接她回去，暂住一段时间吧。”
他刻意加重了“暂住”二字。
“但是，妈，”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冷，充满了警告，“凡事，过犹不及。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一再忍让。别逼我。为了妮妮，也为了……微云，好自为之。”
林母死死咬着嘴唇，尝到了血腥味。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委托函。我去接妮妮。”
放下电话，林母腿一软，林微云立刻上前扶住她。
绿UU寄宿学校门口。
林母和林微云站在冰冷的铁门外。
等了足足半个小时，妮妮才被一个面无表情的女人带出来。
小小的女孩，穿着不合身的、灰扑扑的校服，头发枯黄，小脸蜡白，比前几天更瘦了。那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光彩，只有麻木的恐惧和深深的怯懦。
看到林母和林微云，妮妮的身体猛地一僵，空洞的眼神有了一丝波动，似乎不敢相信。
“妮妮……”林母颤抖着伸出手，心碎成了无数片。
“姥姥——！”
妮妮像一只脱力的小鸟，猛地扑进林母怀里！
她没有哭，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死死地、死死地抱着外婆，小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牙关紧咬，发出细微的咯咯声。仿佛要将这几天所有的恐惧、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绝望，都通过这无声的颤抖，宣泄出来。
林母抱着这轻飘飘、却又重如千斤的身体，泪水无声地滑落，滚烫地滴在妮妮冰冷的发顶。
林微云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眼眶通红，指甲深深掐进了手心。
很久很久，妮妮的颤抖才渐渐平息。她微微抬起头，看向林微云，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发出一声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小姨……”
林微云蹲下身，用指腹轻轻碰了碰她苍白冰冷的小脸，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不怕了，妮妮。我们回家。”
回家。
这两个字，像一道咒语，终于打开了妮妮泪水的闸门。
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这辈子所有的委屈，都在这一刻哭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