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

雨水像针一样刺进林微雨的皮肤。她站在天台边缘，望着下方黑暗无边的深渊。雨水浸透了她的睡衣，冷得彻骨。

“跳下去！”拐角处传来一个声音。

声音不大，却能穿透雨夜，压住雷雨的声音。

她抓紧了栏杆，指节发白。内心尖叫着：不！不想死！

雷声隆隆，闪电照亮了林微雨惨白的脸，泪水与雨水混在一起。她的指尖紧紧攥着冰冷的栏杆。

匕首扎进了妮妮的脖子，昏厥的妮妮动了动。

一丝血珠流下，被雨水冲没了。

“妮妮——”她哽咽着。

“跳！”背后那声音再次响起，雨声几乎淹没了一切。

“你想我插进去吗？”

林微雨向前迈了一步。

脚下一空，身体失重，世界旋转。

风声在耳边呼啸，雨点像无数小刀割着她的皮肤。

她伸手想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一把冰冷的空气。

“妮妮——”她在坠落中呼喊女儿的名字。

但呼喊被风撕碎了。

“妮妮……”。

“嘣……”，落地声。

撞击，剧痛，黑暗！

她的意识被撕碎，像被打碎的镜子。一片片，一块块。

碎片中有女儿的脸，丈夫的冷笑，还有那一把抵在妮妮脖子上的匕首。

她感到自己正在消散。像水汽，像雾气，变成空气的一部分。

下坠、下坠、然后是剧痛。

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又一个跳楼的……”

“听说是自杀，可怜……”

“又留下孩子一个人……”

“现在的人啊……”

“楼层不太高，不知道死透了没？”

“救护车来了！”

模糊的人声在林微雨破碎的意识周围飘荡。

蓝色和红色的灯光闪烁。担架、制服、人群。

警察在阴影中交谈，陈凯在一旁，面色苍白，眼睛湿润。

“我刚刚离开家，她就……”

“都是我的错……”

白绫站在他身后，拍着他的肩膀：“凯哥，别太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

“你还有妮妮。”

路过的医生扫了她一眼。

林微雨试图尖叫，但她没有声音。她试图触碰，但她没有身体。

她只是一缕微风，在人群之间穿梭，无形无质，无人可见。

她无法触摸女儿泪流满面的小脸，无法擦去她的眼泪。

妮妮站在远处，被张妈牵着，小小的身体抖得像片落叶。

林微雨拼命想靠近，却只能看着医护人员将她的身体推进救护车。

世界又一次陷入黑暗。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

风起时，她的意识才会苏醒。无风时，一切归于虚无。

一天后，风穿过别墅的落地窗，她看到白绫坐在她曾经的梳妆台前。

白绫对着镜子，努力挤出微笑：“妮妮，吃饭了哦！”

表情不对，再来一次。

“妮妮乖，阿姨给你买了礼物！”“不对，是妈妈给你买礼物了啊！”

她反复在镜子前练习着“温柔”的表情。

笑容还是僵硬，眼神依然冰冷。

白绫啪地放下口红，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林微雨曾经的相册。

“贱人，我要看看你的过去。”她撕开相册，照片散落一地。

“你的衣服、你的珠宝、你的丈夫、你的房子…”她一一踩过那些照片，“全都是我的了！”

白绫的手机突然响起，她立刻换上甜美语气：“喂？是，我在家里呢。”

“放心，陈凯那边已经配合得很好，不会有问题的。”

“嗯，我会盯着那小丫头的，她啥都不知道。”

“一会就把地址发出去。放心，一切就绪。”

林微雨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愤怒，风力陡然增强，猛地掀翻梳妆台上的东西。

两张纸互换了位置，上面是白绫预订的酒店和殡仪馆地址。

白绫惊叫一声，慌乱后退：“什么风啊！”她拍打胸口，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风继续在别墅里飘荡，来到陈凯的书房。

陈凯正对着电话低声说话：“事情已经处理干净，没有手尾。”

“警方那边已经搞定，尸检报告会确认是自杀。”

“保险理赔需要三个月时间。”

“明天火化，我已经通知她母亲了。”

“是的，另外预订大殡仪馆。绝对体面！”

陈凯挂掉电话，拉开抽屉，取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枚求婚钻戒，闪闪发光。

“白绫会喜欢这个。”他喃喃自语，眼中没有一丝对亡妻的悲伤。

林微雨的意识在狂怒中翻滚。风力又增强了，书桌上的文件哗啦啦散落一地。

陈凯皱眉看向窗户：“最近这鬼天气。”

他低头捡拾文件，眉头越皱越紧。其中一张保险单赫然在目，保额巨大。

“这东西怎么会在这？”他嘀咕着，迅速将保单锁进抽屉。

风最终被吸引到了妮妮的房间。

小女孩蜷缩在床上，抱着那只旧玩具熊——林微雨生前送她的礼物。

那串彩色千纸鹤还挂在床头，是母女俩一起折的。

妮妮的眼睛红肿，显然哭过很久。她沉默着，泪水无声滑落。

“妈妈…”她小声啜泣，“妈妈，你在哪里？”

“我想你了！”

林微雨感到心如刀绞。她多想拥抱女儿，告诉她妈妈就在这里。

微风轻轻拂过妮妮的脸颊，拭去她的泪水。

妮妮忽然抬头，似乎感觉到什么，环顾四周。

“妈妈？”她试探地小声问道。

风再次轻抚她的脸颊，吹动床头那串千纸鹤，发出轻轻的碰撞声。

妮妮怔怔地望着摇晃的千纸鹤，眼中闪过一丝微光。

“是妈妈吗？”她伸出小手，试图触摸那不存在的轮廓。

林微雨拼命想回应，却只能让那串千纸鹤摇晃得更明显一些。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妮妮立刻绷紧身体，如受惊的兔子。

“又在哭？烦死了！”白绫推门而入，脸上的温柔面具已经消失，“闭嘴，别打扰你爸爸工作！”

她一把夺过妮妮怀中的玩具熊，狠狠扔到角落：“这破玩意脏死了，明天扔掉！”

妮妮不敢出声，只是泪水流得更凶。

白绫俯身靠近，声音冰冷：“听好了，小贱种。这里现在是我的家，你最好乖乖听话。再哭，我就把你关进衣柜！”

风猛然加强，卧室窗帘无风自动，发出“啪啪”声。

白绫惊声尖叫，后退几步：“什么东西？！”

风继续加强，吹动窗帘，掀起桌上的纸张。那串千纸鹤剧烈摇晃，仿佛有人在摇动。

白绫脸色惨白，后背抵着墙：“见鬼！”她慌不择路地冲出房间。

妮妮呆呆地看着这一切，眼睛一眨也不眨。

风慢慢平息，轻轻环绕着妮妮。

小女孩从床上滑下，捡起被扔到角落的玩具熊，紧紧抱在怀里。

她面向空荡荡的房间，小声说：“妈妈，你回来了吗？”

风再次轻柔地拂过她的脸颊。

妮妮的嘴角微微上扬，这是母亲死后她第一次露出类似微笑的表情。

“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她对着空气说话，“阿姨是坏人，爸爸更坏。”

她小心翼翼地爬回床上，将玩具熊紧紧搂在怀里，对着空气小声说：

“妈妈，我害怕…”

“妈妈，我想你了，还有姥姥、小姨，还有小叔！”

林微雨想说“妈妈在这里”，却只能化作轻柔的风，环绕着女儿。

妮妮闭上眼睛，在微风的抚慰下，终于安静地睡去。

窗外，夜色依然沉沉。

林微雨的意识随风飘动，她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但有一点她很确定：

她不会丢下女儿，即使只是一缕风，她也要守护她的心肝宝贝。

她要揭开真相，让那两个恶魔血债血偿。

风轻轻地、几乎不可闻地呢喃：

“妮妮，妈妈在这里。妈妈哪里都不去…”

林微雨的恨意像烈火一般燃烧。她要复仇！她要惩罚这对恶魔！她要救出她的宝贝！

然后，风渐渐停了。她的意识再次陷入黑暗。

醒来后，不知道能记起多少！

可悲，可怜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