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首日的鸡叫还没响透，林大军就踢开被子翻身而起，对着镜子用剃刀刮了三遍下巴，把中山装的褶皱熨得笔直。他拍着门框喊：“老张、老李！把队里的铁蹄子和老黄牵出来！今个儿送娃们赶考得气派些！”

村口的露水还挂在草叶上，陆文轩、李雪梅等几个知青背着行囊站成一排，看着林大军给骡子和牛系上红绸带。“铁蹄子可得给咱长脸！”林大军拍着骡子屁股，突然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路上饿了啃这个，王婶新打的玉米粑粑！”

二十里山路走得鸡飞狗跳。老黄牛不知咋的盯上路边野蔷薇，脑袋一偏就往沟里冲，吓得李雪梅尖叫着抱紧牛背；铁蹄子更绝，走到半山腰突然立定，冲着对面山头的母骡子扯着嗓子叫，唾沫星子喷了林大军一脸。“龟儿子！”林大军抹了把脸，掏出旱烟杆敲它屁股，“等你考上状元再嚎！”

进县城前，林大军突然勒住缰绳，像老母鸡护崽似的把知青们圈在中间：“听好了！拿到卷子先写名字，不会的题跳过去！橡皮擦别使太狠，纸戳破了判卷老师要骂人！做好了再检查一遍，一定要检查！还有……”他突然摸出个小布包，里头躺着几颗水果糖，“紧张就含一颗，甜水能壮胆！”

看着知青们鱼贯进考场，林大军长舒一口气，转头对同村的老张老李挥挥手：“你们先回吧，铁蹄子我骑着晚上再走！”等两人走远，他搓着双手原地转了两圈，突然一拍大腿：“县城！老子来咯！”咸鱼突然在脑海里冒出来：宿主，你不盯着剧情走向，还有闲心逛街？

“盯啥子盯！我又不考试”林大军翻了个白眼，“娃们考试比剧情重要！”说着拍了拍铁蹄子的背，“走！带你见见世面！”

铁蹄子显然没料到自己的赶考任务变成了逛街。林大军先是拽着它钻进国营副食店，踮着脚够到货架上的桃酥：“称半斤！再给俺这兄弟来把麸皮！”售货员看着他把桃酥掰成两半，一半塞进自己嘴里，一半举到骡子嘴边，惊得差点打翻算盘。

咸鱼又冒出来：宿主，你这是把骡子当兄弟？

“咋？不行啊？”林大军嚼着桃酥含糊不清地说，“它驮俺们跑了二十里，不得补补？”“吃嘛！”铁蹄子大概觉得这人类脑子不太正常，喷着响鼻把麸皮拱得到处都是。

出了副食店，林大军的目光立刻被街角的小吃摊勾了去。“窝窝头！好久没吃这玩意儿了！”他小跑过去，一下买了五个，用草绳串起来挂在脖子上。又瞥见隔壁摊的卤豆干，油亮亮的泛着光泽，“老板，来十块钱的！”豆干塞进布袋，往腰间一挂。

拐过巷子时，林大军听见前方传来吵架声。两个小贩正为一筐辣椒争得面红耳赤，唾沫星子乱飞。他眼睛一亮，立刻把铁蹄子拴在电线杆上，挤进人群当起和事佬：“算鸟算鸟！辣椒红得跟灯笼似的，卖哪家不是卖？”说着从兜里掏出半块玉米粑粑，“来，消消气，吃口垫垫！”

围观群众看着这个头顶草帽、腰间别着旱烟杆，浑身挂满吃食袋子的“和事佬”，憋笑憋得满脸通红。咸鱼在脑海里直吐槽：宿主，你这哪是和事佬，分明是移动零食摊！

“要你寡！”林大军在心里回怼，等双方握手言和，还不忘叮嘱：“下回吵架选个宽敞地儿，别挡着俺逛街！”

日头偏西时，林大军晃进茶馆。铁蹄子被拴在梧桐树下，嚼着林大军特意买来的苜蓿草，尾巴甩得欢快。竹椅一躺，盖碗茶一端，听着邻桌摆龙门阵，时不时插两句话：“你说的那机械厂，是不是在东门？俺们村还想搞个抽水机咧！”正说着，鼻子突然抽动——窗外飘来红糖糍粑的甜香。他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把茶钱往桌上一拍：“老板，茶先泡着！”

片刻后，林大军左手攥着油纸包的糍粑，右手举着串冰糖葫芦，嘴里还咬着半块椒盐饼，心满意足地晃回茶馆。咸鱼实在忍不住了：宿主，你这是要把县城小吃街搬回村里？

“这叫未雨绸缪！”林大军含糊不清地说，腮帮子鼓得像松鼠，“等娃们考完，高低得给他们接风！”

只是却发现拴铁蹄子的梧桐树只剩半截断绳，骡子早已没了踪影。

“龟孙子！哪个天杀的偷俺骡子！”林大军的冰糖葫芦“啪”地掉在地上，撒开腿就往巷子里冲。他撞翻了菜摊，碰倒了水桶，边跑边喊：“铁蹄子！铁蹄子！”咸鱼在脑海里急得直跳：宿主冷静！先回忆最后看到骡子的位置！

“还回忆个啥！找不着我拿头谢罪！”林大军眼睛通红，顺着街边的蹄印追到城郊破庙。老远就听见铁蹄子愤怒的嘶鸣，还有两个混混正用绳子捆它的腿。

“狗日的！”林大军抄起路边的木棍冲过去，照着混混屁股狠狠抡了一棍。两个混混被打得抱头鼠窜，他搂着铁蹄子的脖子直喘气：“兄弟，吓死我了！走，哥请你吃最好的麸皮！”铁蹄子委屈地用脑袋蹭他胸口，尾巴甩得“啪嗒”响。

夜幕降临时，林大军摸着空荡荡的肚子直奔火锅店。红汤翻滚的铜锅前，他撸起袖子大快朵颐，毛肚在香油蒜泥里滚两圈，一口塞进嘴里，辣得直吸气还不忘嘟囔：“安逸！比村里的泡菜锅够劲！”隔壁桌几个年轻人看他吃得豪迈，忍不住递来瓶峨眉啤酒。林大军也不客气，仰头灌了半瓶，抹着嘴笑道：“等俺们村娃娃考上大学，高低整个比这还气派的馆子！”

咸鱼在脑海里无奈叹气：别人高考陪考紧张得要命，你倒好，吃出了庆功宴的架势。

“那叫提前庆祝！”林大军夹起一块鸭血，“俺们村的娃，指定行！”

散场时，林大军打着饱嗝，摸着铁蹄子的脑袋：“兄弟，今个儿委屈你闻香味了，明儿给你带两斤黄豆！”他打着手电筒跨上骡背，身上挂满的零食袋子叮当作响。走两步又突然勒马——路边糖炒栗子的香气勾得他直咽口水。

“就买半斤！”他一边往兜里塞栗子，一边对翻白眼的铁蹄子解释，“给村里小娃娃带的，真的！”咸鱼在脑海里默默吐槽：明明是给自己买的宵夜吧！

月光洒在回村的山道上，林大军骑着晃晃悠悠的铁蹄子，嘴里哼着跑调的川剧。骡子脖子上的铜铃叮叮当当，惊起几只夜枭。远处黄土坳村的灯火星星点点，像缀在黑布上的碎钻。林大军摸出颗糖塞进嘴里，甜滋滋的味道混着夜风，他突然觉得，这滋味，别提多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