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周家雕花窗棂,在林婉清的翡翠簪子上折射出冷冽的光。她端坐在梳妆台前,任由丫鬟为自己戴上凤冠,沉甸甸的珠翠压得脖颈生疼。铜镜里映出她苍白的脸,胭脂水粉下掩盖的,是昨夜未眠的疲惫。身旁,秀儿攥着梳子的手微微发抖——昨日,正是这双手,颤抖着为小姐整理嫁衣。
“少夫人,该给老夫人奉茶了。”丫鬟轻声提醒。林婉清起身时,绣着并蒂莲的嫁衣扫过妆奁,露出一角泛黄的纸张——那是她偷偷藏起来的养殖笔记残页。指尖刚触到纸张边缘,便听见门外传来周夫人的声音,吓得她慌忙将残页塞回原处。秀儿下意识挡在妆奁前,却被林婉清用眼神制止。
这一幕落在秀儿眼里,刺痛难当。她想起出嫁前夜,林夫人将她拦在房门外,金丝护甲划过她的脸颊:“你不过是个下贱丫鬟,跟着去周家能做什么?”当时林婉清突然掀翻妆台,胭脂水粉泼了满地:“若不让秀儿陪嫁,女儿今日便撞死在这里!”林夫人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最终甩下一句“不知好歹”,摔门而去。
正厅里,周老爷端着茶盏的手微微发颤,茶水在杯口泛起细小的涟漪。“明轩,你和婉清日后......”话未说完,周夫人便笑着打断:“老爷,小夫妻的事,咱们就别操心了。”她转头看向林婉清,目光在她僵硬的脊背上停留片刻,“倒是婉清,明日便跟着我学管家吧,周家的规矩可不少。”
周明轩垂眸盯着手中的茶碗,青玉茶盏映出他涣散的眼神。自从拜堂后,他总觉得脑子里有根细线在牵扯,每当想要说些什么,喉间就像被无形的手扼住。直到周夫人接过茶盏,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才骤然消失,他踉跄着后退半步,险些撞倒身后的屏风。
林婉清强撑着得体的微笑,将茶盏递给周夫人。滚烫的茶水溅到手背,她却像感觉不到疼痛般,依旧保持着优雅的姿势。记忆突然闪回昨日在林府的场景——母亲也是这样,用温柔的语气说着最冰冷的话,将她推向既定的轨道。而秀儿,为了能陪在小姐身边,偷偷藏起罗盘里咸鱼的警告,义无反顾踏入这深宅。
“谢母亲。”林婉清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周夫人接过茶盏,目光扫过她手腕处被嫁衣遮掩的淤青,那是昨夜整理嫁妆时,林夫人攥住她的力道留下的痕迹。“好孩子,莫要辜负了这门亲事。”周夫人意味深长地说,嘴角笑意不达眼底。
入夜,新房内烛火摇曳。林婉清对着铜镜卸下钗环,长发如瀑般散落肩头。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周明轩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手里还攥着白天掉落的玉佩——那是他们年少时互赠的信物,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小猪图案。
“婉清......”周明轩欲言又止,喉结动了动,“昨日在林府,你说的那些关于剧本的事......”话未说完,他突然捂住头,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林婉清慌忙扶住他,触到他后颈处若隐若现的银色纹路,那是记忆封印的标志。
“别想了,什么都别想。”林婉清声音哽咽,泪水滴落在周明轩的衣襟上。秀儿躲在屏风后,看着这一幕心如刀绞。她想起白天在库房整理账本时,无意中发现的婚契副本,上面用朱砂标注着“必须在三日内完成圆房”的字样。原来连夫妻间最私密的事,都是剧本里安排好的情节。
周明轩缓过气来,眼神重新变得空洞。他机械地松开手,玉佩“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天色不早了,歇息吧。”说罢便转身躺到床上,背对林婉清,只留给她一个冰冷的背影。
林婉清捡起玉佩,将脸埋进膝间,无声地哭泣。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一下又一下,仿佛敲在她的心上。她突然想起明明不久前自己偷偷在后院养猪,周明轩会帮她瞒着父母,还打趣说要做“猪倌夫妻”。可如今,那些美好的回忆都成了刺痛她的利刃。
深夜,秀儿蹲在墙角,紧张地盯着手中发烫的罗盘。青铜表面浮现出暗红的字迹:记忆复苏风险过高,启动强制修正。她想起白天在厨房听到的闲话,说是林夫人今日来过周家,还单独见了周夫人。联想到林婉清愈发沉默的模样,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林府阁楼内,林夫人正对着账本冷笑。摊开的婚契上,用红笔圈出的“圆房”二字格外醒目。她拿起毛笔,在旁边批注:若三日内未完成,启动记忆清除程序。窗外月光洒在她脸上,将表情映衬得愈发阴森:“乖女儿,你逃不出母亲的安排。”
而此刻的周家新房,林婉清和周明轩各自蜷缩在床的两侧,中间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他们都清楚,这场婚姻不过是剧本里的一场戏,而他们,早已成了被命运操控的傀儡。唯有床头那盏红烛,在寂静的夜里,慢慢燃烧着,见证着这出荒诞的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