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父没吭声。
他换位思考了下,如果自己是梁群峰,能做出什么事来,真不好说。
梁群峰冷冷地说,“当时我心乱如麻。”
“什么念头都有!”
“我既想把于水暴打一顿,又想劝他早点跟梁璐结婚。”
“没办法,梁璐已经怀孕了,要平息这事,结婚是最好的办法。”
“我看不上于水,但毕竟是孩子喜欢的……”
“于是我就找高育良,让他帮忙把于水约出来。”
“我嘱咐他,别让于水知道我来了,就说有人找他谈事就行。”
“高育良答应了。”
“他约我们在汉大后山湖边见面。”
钟父适时递了杯茶过来,“喝口茶,润润嗓子。”
梁群峰道谢后喝了口茶,有些感慨:“好茶!”
钟父笑着说:“我女婿孝敬我的,一般不轻易给人喝。”
梁群峰又是一阵恍惚,“祁同伟吗?”
钟父笑得更欢了,“对,就是他!”
梁群峰叹了口气:“要是梁璐的初恋是祁同伟该多好!”
钟老父白了眼梁群峰道:“我这次来,就是要给祁同伟出口气。”
“我明确告诉你。”
“不管怎样,我都会好好教训你一顿……”
“但你闯的祸太大了,我教训不教训你都已经无所谓了!”
梁群峰默默点头:“说的是!”
“我闯的祸确实不小。”
他接着说,“在没见到于水之前,我是真的打算心平气和地跟他聊聊!”
“父母哪能拗得过孩子!”
“但当我看到于水时,突然一股无名火起——他竟然是挽着他女友的手来的。”
梁群峰的肌肉一阵抽搐,“我板着脸给了他两个选择,要么跟旁边的女人分手,赶紧和梁璐结婚;要么就去死!”
“于水以为我是在开玩笑。”
“他告诉我他不会跟梁璐结婚的,说梁璐太年轻,不成熟!”
“我当时气坏了。”
“梁璐不成熟你就能伤害她?”
“于是,我就掏枪……砰砰两枪,直接把他们俩的脑袋都打开了花!”
“然后,我就在湖边的树林里挖了个坑,把他们埋了!”
“干完这些,我突然觉得不对劲。”
“我怎么就杀人了呢?”
“我可是组织的人,我是个公务员!”
“我当时就后悔了。”
“于是,我找到了高育良,把这事告诉了他。”
“高育良吓得要命!”
“我安慰他说我要去自首,这事本来就跟他没关系。”
“我找他只是为了告诉他这事。”
“没别的意思。”
“然后我起身就要去自首!”
钟父面无表情地问:“然后呢?”
梁群峰又喝了一口茶,“后来,我被高育良拦住了!”
“他说,我要是自首的话,会牵连到他。”
“谁也不会想到我这次回来真的只是想跟于水理论。”
“一定会被认为是有预谋的。”
“这样的话,高育良也脱不了干系,也说不清楚。”
“于是,他就帮我想了个办法。”
“就说于水带着他女友一起去国外了。”
“高育良和于水关系好,他可以在学校里散布这个消息。”
“时间久了,于水的事也就没人记得了……”
东风集团现在势头正猛。
钟小艾和高小琴跟祁同伟一起喝茶时,脸上都带着笑。
祁同伟笑道:“最近工作挺顺利吧?”
钟小艾直摇头,“哪里哪里。天天开不完的会,批不完的工作,想多休息一会儿都是奢望。”
高小琴也说,“每天的生产计划像雪片一样飞来。”
“工人们是乐开了花,可我们这些当领导的可就犯难了。”
“每天都得琢磨怎么不让工人们太过劳累,还得保证活儿干得快,机器也别太磨损。”
“东风集团的领导层那是一个劲地诉苦。”
“抱怨声不断。”
“可工人们却高兴得要命,恨不能每天都加班呢。”
说到这儿,她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也算是甜蜜的烦恼吧。”
钟小艾笑着说道:“没在那个位置上,就不操那份心。”
“工人们就是靠这份工资和奖金过日子的,他们巴不得每天都有活干。”
“就算是加班,他们也乐意得很。”
“谁让东风集团的工资比京州市高出那么多呢?”
现在,普通工人一个月能拿到六百块钱工资就算不错了。
可在东风集团,普遍都是一千往上。
工人的工资是按件算的,普遍比组装工厂那些领导们的工资要高。祁同伟制定政策那是毫不含糊,一线工人的工资得比办公室的领导们高,最少也得差不多。
当然,领导们还有管理奖金,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祁同伟是个实实在在的实干家,对“九五七”理念那是深信不疑。
他一直觉得,一线的工人们就是最宝贵的资源。
所以,一线工人的待遇让其他公司、企业都眼红得不行。
原先大风厂的工人们那都是混日子的,上下班打个卡,一天就算过去了。
现在可大不一样了。
在各种政策的激励下,大家的劳动热情那是蹭蹭往上涨。
工人们积极性特别高,各种各样能提高生产效率的小发明那是一个接一个。
祁同伟让钟小艾特别关注工人们的这些发明。
只要是经过验证确实能提高生产效率的,那大红花、奖状、奖金、带薪假期,这些奖励一样都不会少。
徐建军和赵立春等人来视察的时候,对此给出了很中肯的评价:“有点儿五六十年代,工厂就像自己家的那种感觉了。”
祁同伟读过2049年出版的《政治经济学》,对资本运作里的那些问题那是门儿清。
他觉得,只要让工人们的待遇好起来,让他们的荣誉感强起来。
工厂要是遇到什么困难,根本就不用找别人,把工人们召集起来开个会,问题就解决了。
保证给你处理得漂漂亮亮的。
祁同伟心里一动,就给她们讲了个故事,“在海边的一个省,有家公司从日本买了一条肥皂生产线。”
“日本的工艺那是一流的,产品也配得上这个名声。”
“可是在实际运转的时候,出了点小问题。”
“机器转的时候,总会出现几个空盒子。”
“原本肥皂在流水线上下来后,会自动装进包装盒里,现在却出现了空盒,这可怎么办呢?”
钟小艾和高小琴听得津津有味。
祁同伟看了她们一眼,笑着说道,“那位老板真是急眼了,找到日本维修人员,人家一张口就是一百万。”
“而且,机器还得停三天,什么时候能修好还说不准。”
“机器一开动,每天都是哗哗的钱。”
“这要是一停,损失得有多大。”
“可要是这点小毛病不修,又会影响厂子的名声。”
“老板正咬牙准备答应呢,”
“突然有个工人说,给他十万块,他就搞定,还不用停工。”
钟小艾和高小琴惊讶得不行:“这工人师傅这么牛?”
祁同伟轻轻点头,“老板一听有这好事,二话不说就把十万块给了工人。”
“你们那工人师傅怎么解决的?”
钟小艾和高小琴使劲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祁同伟笑着说:“那工人师傅在流水线尾巴那摆了个大风扇!”
两个姑娘惊叫起来:“大风扇?!”
祁同伟乐道:“没错,就是大风扇。”
“肥皂装在盒子里,风吹不走。”
“那些空盒子,一吹就跑了!”
钟小艾和高小琴都是聪明人,一下子就想通了。
祁同伟提醒她们:“工人的智慧多了去了,真要按日本维修工人的法子,损失可能得好几百万呢。”
“可工人师傅,一台风扇就解决了。”
高小琴却说:“我猜这老板平时肯定对手下不好!”
“要是好,工人师傅早就主动给解决了。”
“不过就是加个风扇的事嘛!”
祁同伟拍手道:“对头!”
他又关切地问:“在东风集团工作还顺手吧?”
“这跟山水庄园可不一样,得下车间,得跟工人打交道……能适应不?”
钟小艾竖起大拇指:“小琴姐可是优秀经理人!”
“徐老大、赵立春、李达康都这么说。”
“你说她干得好不好?”
高小琴认真地说:“祁哥,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让我能像个人样活着。”
“山水庄园看着光鲜,但在这儿工作,出卖的是我的自尊。”
“要能重来,我真不想有那段过去。”
“东风集团的工人们才是真真切切的人。”
“他们也有小心思,但都无关紧要。”
“他们看我的眼神不是那种色眯眯的,而是正常的、对人的眼神。”
“我在东风集团工作得很开心,”
“我想一辈子都待在这儿。”
祁同伟轻轻点头:“能适应就好!”
“我还真怕你适应不了呢!”
“这样,我就放心了!”
高小琴脸上绽放出甜美的笑容,说道:“真是太感谢祁哥的器重了。”
祁同伟摆摆手说:“你本身就是个有能力的人,我只是把你安排到了合适的位置。”
突然,祁同伟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后,脸色变得有些奇怪:“梁璐?你要见我?现在就在我家门口?”
祁同伟、钟小艾和高小琴都站了起来,推开门一看,梁璐果然站在七号别墅的门口。
梁璐穿着很简单,上身是白色衬衫,下身是黑色裤子,整体看起来大方得体。祁同伟和钟小艾面面相觑,心里都嘀咕着:“梁璐怎么来了?”
钟小艾展现出了一种主人的风范,说:“梁老师来了,快请进!”
祁同伟则沉默不语,他其实是不想跟梁璐有任何瓜葛的。
对于梁璐,祁同伟的心情很复杂。毕竟,这位比他大十一岁的老师,以前曾经疯狂地追求过他。男人面对曾经心动过的女人,虽然谈不上喜欢,但心里总会有种特别的感觉。
然而,梁璐以前做的事情太过分了,差点毁了他的职业生涯,这让他对梁璐本能地感到厌恶。他本来回汉东后都不想去拜访汉大的,但既然钟小艾开口了,他自然要给面子,哪怕梁璐是来找她的。
钟小艾好奇地问:“梁老师,您来找我们有什么事吗?”梁璐看了高小琴一眼,似乎有话想说却又欲言又止。
高小琴多聪明,一看这情形,就起身说:“我突然想起有点事,你们聊吧。”
钟小艾微笑着说:“小琴姐,你不用走,我想我们的事情很快就能处理好的,而且我们本来就不常联系。”
高小琴一听这话,就留了下来,毕竟祁同伟夫妇可是她的真朋友,朋友的话她当然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