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城,林家。
已是深夜。
林母独自坐在书房里,指尖夹着那张从山河城带回来的、边缘泛黄的黑白照片。
台灯的光线,柔和地洒在照片上,也照亮了她布满愁绪和疲惫的脸。
自从微云带着妮妮从那个偏僻的山村回来,将这张照片和陈斌那些断断续续、充满痛苦的回忆告诉她之后,林母的心就再也没有平静过。
她的手指,一遍又一遍地,轻轻抚过照片上那个表情狰狞、正在推搡中年妇女的少年陈凯。
目光,又落在那个身体摇摇欲坠、靠近腐朽栏杆的妇女身上。
还有……那明显断裂的栏杆绳索。
微云找人仔细看过了,那断口……太平整了,根本不像是自然腐烂或者意外断裂!
更像是……被利器切割过!
林母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紧缩起来,一阵阵发冷。
她几乎可以肯定,这张照片背后,隐藏着一个可怕的秘密!
一个关于陈凯少年时期,关于一条人命的……罪恶!
可是……
她又能做什么呢?
这毕竟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发生在遥远、偏僻的山河城。
如何求证?
证据在哪里?
直接去质问陈凯吗?
林母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冷笑。
以陈凯如今的地位和城府,没有铁证如山,去质问他,无异于打草惊蛇,甚至可能……引火烧身!
他连自己的亲生女儿微雨都能……
林母不敢再想下去,心脏疼得厉害。
那去找黑子呢?
照片里的那个女人……陈斌说,就是黑子的母亲!
如果黑子知道他母亲的死另有隐情……
但……黑子是陈凯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跟了陈凯这么多年,忠心耿耿。
贸然去找他,他会相信吗?
他会不会立刻就去向陈凯告密?
林母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
线索就在眼前,真相仿佛触手可及,却又隔着重重迷雾,让她寸步难行。
她将照片翻过来,看着背面那模糊不清的字迹。
“对不起……”
还有那个几乎无法辨认的日期……
这到底是谁写的?
是陈凯吗?还是……他那个狠心的母亲?
这个日期,又代表着什么?是那个女人死亡的日子吗?
太多的疑问,像无数只手,紧紧攥住了林母的心,让她喘不过气。
她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将照片轻轻放在书桌上,眼神茫然地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
微雨……我的女儿……妈妈该怎么办……
……
书房里,寂静无声。
但林母并不知道,有一双眼睛,正无声地“注视”着她。
林微雨(风)的意识,正悄无声息地盘旋在母亲身边。
她清晰地“感知”到母亲内心的痛苦、挣扎、犹豫和无助。
那份沉甸甸的母爱,那份想要为女儿讨回公道的决心,以及……那份面对强大敌人时的茫然和力不从心……
这一切,都像针一样,刺痛着林微雨(风)的“心”。
妈妈……
对不起……让你承受这么多……
她“看”着母亲那憔悴的侧脸,花白的鬓角,心中充满了愧疚和急切。
不行!
不能让妈妈就这样放弃!
真相就在眼前!
只差一点点!
只要妈妈能抓住关键的线索,只要能找到突破口……
她必须帮妈妈!
她不能像妹妹微云那样,直接将调查结果和推测告诉母亲。
她只是一缕风,一道意识,一个无法与现实世界直接沟通的……“存在”。
但她可以尝试!
用她的方式!
用风的力量,去引导!去暗示!
就像……就像她帮助妮妮写下那张“加油!”的纸条一样!
虽然那一次,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量,让她沉寂了许久……
但为了妈妈,为了复仇,为了真相……
她必须再试一次!
林微雨(风)开始凝聚自己的意识,将所有的“力量”,都集中起来。
她要引导妈妈,注意到那张照片背后,最重要的两个信息!
日期!
还有……黑子!
……
林母的目光,再次落回到书桌上的那张黑白照片。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照片背面那个模糊的日期。
太模糊了……根本看不清是哪一年,哪一月……只能隐约辨认出……好像是……夏末秋初的时候?
就在这时——
“哗啦——哗啦——”
一阵微风,不知从何处吹来,拂过书桌。
桌上的那本老式台历,突然被吹得翻动起来!
纸页快速地哗哗作响。
林母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伸手去按住台历。
“奇怪,窗户关着呢,哪来的风?”她自言自语。
然而,就在她的手即将按下去的瞬间,那阵风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又吹了一下!
台历的页面,在她眼前,停在了某一页。
八月。
林母的动作顿住了。
她皱着眉,看着停留在八月份的台历,又看了看窗户,确实关得好好的。
一阵莫名的寒意,悄悄爬上她的脊背。
是巧合吗?
她甩了甩头,想把这荒谬的念头赶走。
她拿起照片,目光再次投向那个模糊的日期……
“哗啦——哗啦——”
那阵古怪的风,又来了!
这一次,更加执着!
台历的页面,再次被反复吹动!
而且……每一次,都似乎有意无意地,停留在七月、八月、九月这几个月份附近!
一次……两次……三次……
林母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她猛地抬起头,环顾着空无一人的书房,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这风……
这台历……
难道……
她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
林微雨(风)感知到母亲的惊疑和那一丝丝开始蔓延的……联想,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有效果!
妈妈开始注意到了!
但还不够!
光有日期还不够!
必须把线索指向……关键人物!
黑子!
林母的思绪,果然渐渐从日期转向了照片本身。
这个女人……真的是黑子的母亲吗?
如果她的死,真的和陈凯有关……那黑子……他知道吗?
还是……他一直被蒙在鼓里?甚至……助纣为虐?
想到黑子那张憨厚中带着一丝阴郁的脸,想到他跟在陈凯身边鞍前马后的样子……
林母的心中,再次充满了犹豫。
从黑子入手……风险太大了……
万一……
就在林母的思绪再次陷入纠结和困顿的时候……
一股极其细微,但却异常熟悉的味道,若有若无地,飘进了书房。
那是一种……混合了烟草和某种特殊香料的味道。
浓郁,霸道,带着一种属于上位者的、不容置疑的气息。
林母的鼻子动了动,下意识地吸了吸气。
这味道……
好熟悉……
是……雪茄?
而且是……
陈凯!
是陈凯常抽的那种,价格昂贵的、进口的古巴雪茄!
林母的瞳孔猛地收缩!
她立刻走到窗边,警惕地向外望去。
深夜的小区,一片寂静,只有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
并没有看到陈凯的车,也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可是……这雪茄的味道,是从哪里来的?
如此清晰……
仿佛……
仿佛抽烟的人,就在附近!
林微雨(风)紧张地维持着气流的引导。
这股雪茄味,是她刚刚捕捉到的。就在小区楼下不远处的马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车窗开着一条缝,里面的人正在吞云吐雾。
虽然距离有些远,但那独特的、属于陈凯的雪茄味,她绝不会认错!
她拼尽全力,将这股气味,一丝丝地,引导到母亲的书房窗口!
她要提醒妈妈!
陈凯!黑子!他们是一体的!
这个方向是对的!
……
林母站在窗边,脸色变幻不定。
她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先是那张诡异的照片……
然后是背后模糊的日期……
接着是那阵反复吹动台历、指向夏秋之交的怪风……
然后,就在她想到黑子,犹豫不决的时候……
陈凯的雪茄味,突兀地、清晰地飘了进来……
一次是巧合。
两次是意外。
当所有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巧合”,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
并且,都隐隐地指向同一个方向——照片、日期、黑子、陈凯……
林母再也无法将其归结为偶然!
一股强烈的、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她的心头!
仿佛……
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在指引着她!
是……
是微雨吗?
是她死去的女儿……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些什么吗?!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疯长的野草,再也无法遏制!
林母猛地转过身,快步走回书桌前!
她拿起那张照片,眼神不再迷茫,不再犹豫!
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和决绝!
所有的犹豫和顾虑,在这一刻,都被那些不可思议的“巧合”彻底压下!
她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仿佛能穿透黑暗,看到那个她日思夜想的身影。
她的眼眶瞬间湿润了,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哽咽和无比的决心:
“微雨……”
“是……是你吗,我的孩子?”
“妈妈……妈妈听到了……”
“妈妈知道该怎么做了……”
“照片……日期……黑子……陈凯……”
“妈妈明白了!”
“你放心……妈妈一定……一定会查清楚!”
“一定查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定……为你讨回公道!”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充满了不容动摇的力量。
林微雨(风)在旁边,无声地“听”着母亲的誓言,感知着母亲心中重新燃起的斗志和决心。
她的“心”,既酸楚,又欣慰。
妈妈……
太好了……
你终于……明白了……
黑子……
他就是那把钥匙!
是揭开陈凯所有罪恶的……关键!
风,轻轻拂过林母的脸颊,带着一丝冰凉,也带着一丝……无声的鼓励和催促。
是时候了。
是时候……去追寻那段被掩埋在岁月尘埃之下的……栈道往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