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惨白的光线，透过那扇冰冷的玻璃窗，刺破了房间的黑暗。

光线，落在妮妮小小的、蜷缩着的身体上。

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眼皮肿着，像两颗熟透的桃子，沉重地掀开。

视线，是模糊的。干涩的。

她习惯性地，朝着窗户的方向望去。

眼神空洞。

没有焦距。

像一个断了线的木偶。

昨晚的恐惧和绝望，如同沉重的铁链，依旧牢牢锁着她。

这个地方，是地狱。

每一口呼吸，都带着阴沉的味道和……绝望的气息。

她动了动僵硬的身体，想要坐起来。

动作迟缓，麻木。

阳光，有点刺眼。

她微微眯起了眼睛。

目光，无意识地，再次扫过那扇窗。

然后……

她的动作，顿住了。

瞳孔，似乎……收缩了一下。

窗户上……

那个……昨晚贴在那里的……小小的……黄色的东西……

还在！

经过了一夜，它竟然没有掉下来！

阳光，穿透玻璃，也穿透了那片枯黄的叶子。

叶脉的纹理，清晰可见。

那蜷缩的、奇特的形状……

在晨光下，更加清晰地显现出来。

妮妮愣住了。

她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那片叶子。

几秒钟后。

她掀开被子，小小的身体滑下床铺。

赤着脚，踩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她感觉不到冷。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被那片小小的叶子吸引了。

她走到窗前。

离得很近。

她的鼻尖，几乎要贴到冰冷的玻璃上。

她伸出小手，手指轻轻地、带着一种近乎膜拜的、小心翼翼的姿态，抚摸着那片叶子所在的玻璃区域。

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但她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片叶子。

歪歪歪扭扭。

边缘有些残破。

颜色是枯槁的黄。

但是……

那个形状……

确确实实，是一颗……心。

一颗，笨拙的，却无比清晰的，心形。

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咚。

妮妮屏住了呼吸。

昨晚……是梦吗？

不是。

这片叶子，是真的。

它就在这里。

贴在窗户上。

像一个……无声的印记。

某种强烈的直觉，或者说，是心底最深切的、最不愿放弃的渴望，如同闪电般，再次击中了她！

风妈妈！

一定是风妈妈！

是她！是她送来的！

她听到了！她听到了妮妮的哭声！她知道妮妮害怕！

她用这片叶子，告诉妮妮……

告诉妮妮……她还在……她没有走……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情绪，瞬间冲垮了妮妮心中那道由恐惧和绝望筑成的堤坝！

不是悲伤。

不是委屈。

而是一种……被回应、被看见、被守护着的……巨大的……暖流！

这片小小的、枯黄的树叶。

像一个无声的信号。

像一个来自遥远彼岸的、笨拙却用尽全力的……拥抱！

妮妮的眼睛，慢慢地，慢慢地，睁大了。

那空洞和麻木，如同被阳光驱散的薄雾，正在一点点消退。

一丝微弱的、却无比真实的……希望的光芒，重新在她漆黑的瞳孔深处，悄然点燃！

她没有哭。

眼泪，好像在昨晚已经流干了。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片心形的叶子。

目光专注，虔诚。

仿佛在看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过了很久。

她那一直紧抿着的、苍白的小嘴唇，似乎……有了一点点……极其微小的、向上扬起的弧度。

像一朵在寒风中，悄然绽放的、坚韧的小花。

……

与此同时。

矫正中心，冰冷刻板的接待室外。

林母，像一尊濒临崩塌的雕塑，站在那里。

她的头发，比前几天更加花白、凌乱。

眼窝深陷，布满血丝。

嘴唇干裂，带着血口。

她已经在这里，和那些穿着制服、面无表情的工作人员，纠缠了整整两天！

“不行！规定就是规定！”

“没有监护人的书面许可，谁也不能探视！”

“陈先生交代过，为了孩子的矫正效果，暂时不接受任何探视！”

“老太太，您请回吧！再这样纠缠下去，我们要报警了！”

冰冷的话语，一次次将她推开。

她找过学校的领导，托过以前的老关系，甚至让微云动用了媒体的朋友，试图施加压力……

都没用！

陈凯的手，伸得太长了！这里的铜墙铁壁，比她想象的还要坚固！还要冷酷！

碰壁！挫败！羞辱！

几乎要将这个坚强了一辈子的老人，彻底压垮！

她甚至能感觉到，那些工作人员看她的眼神，带着一种……看疯子般的怜悯和不耐烦。

但她不能走！

她的妮妮！她苦命的外孙女！就在这冰冷的围墙里面！

她不知道妮妮在里面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有没有挨饿！有没有受冻！有没有……被欺负！

一想到这些，她的心，就像被刀子反复切割！痛得她无法呼吸！

林母猛地抬起头！

眼神中，最后一点希冀的光芒，似乎也熄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她看着眼前那个再次试图驱赶她的、一脸不耐烦的主任模样的中年男人。

她突然笑了。

笑得凄凉，笑得……瘆人。

“好……好……不让见是吧……”她喃喃着，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

她慢慢地、慢慢地，后退了几步。

然后，猛地转身！朝着接待室旁边那根坚硬的水泥柱子——

冲了过去！

“老太太！你干什么！”

那个主任，显然没料到她会来这么一出！吓得脸色大变！一个箭步冲上去，想要拉住她！

但林母此刻爆发出的力量，是惊人的！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狠厉撞了过去。

“我不在乎！我只想见我的孙女！”林母的声音如同被撕裂的布料，满是绝望与愤怒。

“请您冷静，您这样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主任直接用身体挡住林母。

最终在林母多次威胁下，主任最终同意让她们见上一面。

林母抱着妮妮，抚摸着她的后脑勺，仔细端看着满是泪水小脸。

“又瘦了！我的心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