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天刚蒙蒙亮。

张妈就催促着妮妮起床。

动作粗鲁。

语气不耐。张妈像抽了风一样，变得焦急无礼，和往常不一样。

“快点快点！磨蹭什么！”

“第一天上学就要迟到吗？！”

妮妮揉着惺忪的睡眼，小脸上满是委屈。

她昨晚又没睡好。

白绫的尖叫和爸爸的低吼，像鬼影一样缠着她。

早饭是冷的牛奶和硬邦邦的面包片。

妮妮小口小口地啃着。

张妈在一旁收拾自己的东西，嘴里不停抱怨。

“真是倒霉，摊上这么个差事。”以前都是妮妮妈妈送上学。

“送完你，我还要赶回去送我大孙子呢！”

“他可是要去重点小学面试的！”张妈买了学区房，就是为了大孙子转学。

妮妮低着头，不敢说话。

她知道，她耽误了张奶奶的大事。

白绫还在睡觉，陈凯早已出门。

妮妮简单的呼楞两口饭就出了门。

秋天的早晨，风有些凉。

妮妮缩了缩脖子，下意识裹紧了身上洗得发白的旧外套。

书包沉甸甸地压在背上。

那个书包，边角都磨破了。

拉链也掉了漆。

是妈妈很久以前给她买的，已经刚用过两年了。

张妈拉着她，步子迈得飞快。

小短腿敲击着地面，发出嗒嗒嗒的声响。

像催命的鼓点。

快到校门口了。

远远就能看到穿着统一校服的孩子们，张妈居然给她穿了便服，妮妮有点担心会被老师训斥。

这些孩子都是家长送上学。

笑语晏晏。

温柔叮咛。

妮妮羡慕地看着。

心里一阵阵发酸。

别人的妈妈，都会亲自送孩子上学。

会帮孩子整理衣领。

会亲亲孩子的额头。

她的妈妈……

妮妮不敢再想下去。

眼眶又热了。

“好了好了，就送到这里了！”

离校门口还有一小段距离，张妈突然停下脚步。

她不耐烦地甩开妮妮的手。

“你自己进去吧！”

“我赶时间！”

说完，她甚至不等妮妮反应，转身就走。

小短腿蹦跶的声音迅速远去。

留下妮妮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人来人往的校门口。

风吹过来。

卷起地上的落叶。

也吹乱了妮妮额前的碎发。

她小小的身影，在喧闹的背景里，显得那么单薄，那么无助。

周围都是陌生的面孔。

吵闹的声音。

妮妮感到一阵恐慌。

她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旧书包。

像抱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就在这时。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校门口。

高高瘦瘦的。

穿着简单的休闲装，有点旧。

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是小叔！

陈斌！

妮妮眼睛一亮。

所有的恐惧和委屈，瞬间找到了宣泄口。

她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飞快地跑了过去。

“小叔！”

声音带着哭腔。

陈斌蹲下身，张开双臂。

稳稳地接住了扑过来的小侄女。

“妮妮！”

他紧紧抱着妮妮小小的身体，心疼得无以复加。

多久没见了？

好像快一年了。

这孩子，怎么瘦成这样了？

他轻轻拍着妮妮的后背，又仔细地摸了摸妮妮的脑袋，柔声安慰。

“好了好了，不哭了。”

“小叔来了。”

妮妮把脸埋在小叔温暖的怀里，抽噎着。

小叔身上的味道，让她感到安心。

不像爸爸身上的烟酒味。

也不像白阿姨身上刺鼻的香水味。

陈斌注意到妮妮背上那个破旧的书包。

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他记得，上次给妮妮带了不少东西。

新书包，新文具，新玩具……

怎么还背着这个旧的？

他松开妮妮，捧起她的小脸。

仔细端详着。

小脸蜡黄，没什么血色。

眼睛红红的，像刚哭过。

“妮妮，告诉小叔，谁欺负你了？”陈斌的声音沉了下来。

妮妮摇摇头，不敢说。

她怕给小叔惹麻烦。

爸爸好像不喜欢小叔。

陈斌叹了口气。

“上次你写的纸条，叔叔收到了，可能是天意，风吹到我身上了。”

陈凯再婚后，白绫对妮妮态度……

他也有耳闻。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过分。

“叔叔给你买的东西，收到了吗？”他换了个话题，尽量让语气轻松些。

妮妮点点头，眼睛里终于有了一点光彩。

“有啊！”

“谢谢小叔的洋娃娃！”

她从书包侧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小小的洋娃娃。

那是当时张妈从“礼物”中挑出来的娃娃，只有女孩才玩的娃娃。

“喜欢就好。”陈斌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

“叔叔下次给你买个新书包。”

“上次那个文具盒喜欢吗？”

妮妮愣了一下，诚实地回答。

“没有文具盒。”

陈斌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没有文具盒？

他明明买了一个很漂亮的，带着小熊图案的……

一股怒火，在他心底悄然升起。

又是白绫那个女人？

张妈应该没胆子偷偷扣下妮妮的东西。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

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没关系，小叔下次再给你买一个。”

他不想让妮妮察觉到他的不快。

他们又聊了几分钟。

主要是陈斌问，妮妮小声地答。

周围的学生越来越多。

有些孩子好奇地看着他们。

还有几个调皮的男孩，冲着妮妮做鬼脸，吐舌头。

“小虾米！没穿制服！”

“没妈的孩子！”

细碎的、恶意的声音传来。

妮妮的脸白了白，下意识地往陈斌身后躲了躲。

陈斌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他站起身，凌厉的目光扫过那几个男孩。

男孩们被他的眼神吓到，讪讪地跑开了。

“好了，妮妮，快进学校吧。”

“要上课了。”

陈斌帮妮妮整理了一下衣领。

“下次……小叔再来看你。”

他不敢保证。

妮妮点点头，小脸上带着一丝期待。

“小叔再见。”

她一步三回头地走进了校门。

陈斌站在原地，看着侄女瘦小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

心，像被什么东西揪着。

疼。

过了一会，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

“喂，中介吗？帮我看看实小附近学区房……”

……

校园里。

操场上。

孩子们像撒欢的小马驹。

跑着，笑着，闹着。

妮妮一个人站在角落里。

显得格格不入。

她太内向了。

太胆怯了。

妈妈的突然离世，像一把刀，斩断了她和这个世界大部分的连接。

她不知道该如何融入这片欢声笑语。

几个调皮的孩子注意到了她。

特别是刚才在校门口做鬼脸的那几个。

他们互相使了个眼色，不怀好意地围了过来。

“喂！小虾米！”

带头的男孩，长得胖乎乎的，一脸蛮横。

“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

“校门口那个穷酸是你爸爸吗？”

另一个瘦高的男孩推了妮妮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