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内烛火摇曳,寒香见虚弱地伏在软垫上,腕间金镶玉镯随着颤抖轻响:
“皇上,自从臣妾被禁足承乾宫,送进来的膳食里,总带着若有似无的药味……可臣妾也毫无办法,如果不吃,就真的会被饿死。”
她猛地咳出一口鲜血,染红了明黄的丝帕。
“如今想起来,臣妾真的是无助及了,差点就见不到皇上了,所幸如今皇上怜惜臣妾,肯为臣妾做主。就是……臣妾腹中皇嗣怕是……”
皇上听罢,呼出一口浊气。他对于寒香见的新鲜劲已经下来了,但如今看着她如此可怜的求他做主,还是会有一种怜惜感油然而生。
而且他的后宫,绝不允许出现残害皇嗣的事情出现,这是他的底线。
皇帝沉下脸,目光扫过阶下跪着的一众宫人:
“进忠,朕命你彻查的事,可有结果了?”
进忠慌忙磕头,额角在青砖上撞出闷响:
“回皇上,奴才将承乾宫近十日的膳食残羹都细细查验过了。”
他偷瞄了眼寒香见骤然绷紧的脸色,咽了咽唾沫。
“御膳房记录显示,每日送去的饭菜都经三重银针试毒,奴才又特地找来太医院王院正二次验看,确实……确实未检出任何毒物。”
寒香见猛地抓住软垫边缘,金镶玉镯磕在蟠龙纹柱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皇上明鉴。既然饭菜无毒,那臣妾又怎会咳血不止啊?这其中定有蹊跷,求皇上看在寒部对您忠心耿耿的份上,为臣妾做主。”
皇帝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龙袍下摆随意地垂落下来,往日威严的面容此刻满是疲惫。
堆积的奏折还未批阅完,这边后宫风波也未平息,他重重叹了口气,只觉头痛欲裂。
“够了!”
皇帝突然打断寒香见的哭诉,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烦躁。
“整日喊着让朕做主,却拿不出半分实据!”
他斜靠在龙椅上,闭着眼摆了摆手,殿内一时寂静得可怕。
良久,皇帝才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进忠身上:
“进忠,除了这饭菜无毒,可还有查到其他有用的消息?”
他的声音里透着深深的疲惫,仿佛被这无休止的纷争抽干了精力。
进忠微微颔首,继续将自己已经与葳蕤商量过的说辞说出来。
“皇上有所不知,这饭食确实无毒。但容答应屋外廊檐的枝头上挂着一个香楠,经太医查证,里头有大量朱砂粉末,太医说,朱砂虽可入药,但若研磨成粉混入香料长期熏闻,会使人气血衰败、神志恍惚。
起初只是精神萎靡、咳吐痰血,时日一久,五脏六腑都会被侵蚀,就算大罗神仙也难救。
更可怕的是,若有身孕的娘娘吸入,轻则滑胎,重则一尸两命啊!”
皇帝猛地拍案而起,实在没想到宫中又出现了害人的朱砂。
“大胆!竟敢在朕的后宫用如此歹毒的手段!”
他胸前剧烈起伏,龙袍下的手指因愤怒而微微发颤。
“朱砂乃剧毒之物,明知后宫有孕妃还敢暗中使坏,简直是视皇家血脉如儿戏!”
寒香见抓住时机,瘫倒在地泣不成声:
“皇上,臣妾日夜悬心,总觉得有人要害臣妾和皇嗣,没想到……没想到真的防不胜防啊!”
她惨白的脸上挂满泪痕,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求皇上为臣妾腹中孩儿做主!”
“彻查!给朕把后宫翻个底朝天!”
皇帝一脚踹翻身侧的矮凳,眼中满是猩红。
“不管涉及到谁,一律严惩不贷!若查不出真凶,你们这些内务府、太医院的都别想好过!”
他的怒吼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吓得阶下众人纷纷伏地,大气都不敢出。
进忠也随即跪地磕头,但话语中没有一丝情绪:
“奴才遵旨!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这场精心设计的戏码,终于让皇上彻底入局了。
很快,底下人就按照皇上的要求对整个后宫进行彻查,果然顺着线索查到了葳蕤的头上。
几日前翊坤宫曾报失过一只珐琅香囊,纹样正是西域缠枝莲,与从容答应廊下搜出的香囊绣样一模一样!
皇上听后,揉按着眉心,不知在想什么,总之脸色极为差劲。
“进忠,去通知合宫妃嫔,承乾宫议事。”
这本是不合规矩的,若要议事,也该去皇后的长春宫,如今去一个答应的寝宫,实在不该。但皇上到底顾及着寒香见如今的情况,连下榻都得劲,肚中的孩子更是不知能不能保住,如此一来,只能委屈皇后和其他妃嫔了。
不多时,各宫妃嫔身着常服,神色匆匆地踏入承乾宫。檐下铜铃被风撞出细碎声响,却掩不住殿内凝滞的空气。
高曦月的翡翠护甲磕在红木椅把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皇上突然宣召,不知所为何事?这般急召,倒是惊得臣妾连妆发都未整好。”
她刻意抬高声调,尾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嘲讽。
进忠刚要开口,殿外突然传来太监尖细的通报:
“皇后娘娘凤体抱恙,特命掌事姑姑代为请安。”
话音落下,整个殿内陷入诡异的寂静。
寒香见垂眸掩住眼底的得意,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丝帕上的血迹。
皇帝的眉头却拧成死结,指节在扶手上重重叩击,“当啷”声响惊得众人身子一颤。
“好个凤体抱恙。”
皇帝冷笑一声,声音里结着冰碴。
“翊坤宫牵扯毒害皇嗣大案,皇后身为六宫之主,竟连面都不露?”
他猛地起身,龙袍扫过案几,堆积的奏折纷纷散落。
就在皇帝震怒之时,葳蕤忽而起身,广袖扫落身侧矮几上的茶盏,清脆碎裂声中她行至殿中,朱唇微启字字如刀:
“皇上息怒。皇后娘娘乃六宫之主,母仪天下,承乾宫不过答应居所,若为宫中流传的一些莫须有的风波,就屈尊至此,岂不是自降身份?传扬出去,倒显得皇上因私废公,叫天下人如何看待皇家威仪?”
皇帝手指攥紧又松开,喉间滚动着未发的怒斥,面上青一阵白一阵。
殿内死寂如坟,唯有寒香见压抑的咳嗽声在角落回荡。
良久,他猛地甩袖,震得龙椅上的明黄靠垫滑落:
“皇后之事暂且不论!”
他俯身抓起案上绣着缠枝莲的香囊,金丝穗子在指间缠出死结:
“穆贵妃,这香囊与你翊坤宫三月前报失之物纹样无二,寒答应廊下香楠木匣里的朱砂,又与这香囊内残留的粉末成分相同!你作何解释?”
话音未落,进忠已带着小太监们鱼贯而入,将成摞的账簿、香料匣子重重摔在青砖地上,灰尘腾起呛得荣嫔连连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