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给皇后请安。”
寒香见屈膝行礼,胸前的银质护心镜晃得人睁不开眼。
她起身时故意甩了甩衣袖,护甲与戒指碰撞出清脆声响。
“皇上说这护甲精致,非要臣妾戴着。”
魏嬿婉攥着帕子的手微微发抖,压低声音对身旁的海兰道:
“这哪是请安,分明是来炫耀的……”
富察琅嬅将茶盏重重搁在案上,鎏金盏托与青玉桌面相撞发出闷响:
“容贵人既入了紫禁城,当知后宫服饰规制。如此穿着招摇,成何体统?”
寒香见歪着头,眼尾泪痣在晨光中妖冶:
“皇后娘娘有所不知,这护甲是皇上昨夜亲手为臣妾戴上的。”
她故意举起手,翡翠折射的绿光映在富察琅嬅骤然紧绷的脸上。
“至于这些戒指,皇上说……”
她突然凑近,压低声音。
“说臣妾的手比江南采珠女还要柔美,值得世间最好的珍宝。”
殿内死寂一片。
金玉妍咬着后槽牙别过脸,高曦月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几乎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富察琅嬅如今也定定的盯着寒香见张扬的笑容,想起昨夜的椒房之宠,不禁气血上涌。
“容贵人好福气。”
她扯动嘴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只是皇上日理万机,贵人往后若要展示圣宠,还请挑个更合适的地方。”
殿内空气凝滞如冰,葳蕤忽而轻笑出声,声音清冷如碎玉投壶,惊得众人目光皆聚。
她指尖慢条斯理地转动着腕间翡翠镯子,广袖轻拂起身,绣着鸾鸟的织金裙摆扫过青砖,在寒香见身前三步处优雅驻足。
“方才还道哪里吹来的草原劲风,原是容贵人把毡帐里的行头都穿来了。”
她垂眸打量寒香见裸露的小臂上粗犷的铜环,忽然抬手虚点。
“这兽骨配东珠护甲,倒像极了御膳房把熊掌烩进了燕窝羹——不伦不类,糟蹋了好东西。”
寒香见挑眉冷笑,正要开口,却见葳蕤已绕着她缓步踱步,鬓边珍珠步摇随着动作轻晃:
“还有这十根手指的金戒指,倒比内务府的算盘珠子还密些。”她突然凑近,温热的气息扫过寒香见耳畔。
“只是不知皇上看着这一身珠光宝气,可还辨得出贵人的手是柔荑,还是套了铁蒺藜?”
满殿妃嫔憋笑憋得脸色涨红,金玉妍直接噗嗤出声。
富察琅嬅端着茶盏的手微微发颤,强忍住上扬的嘴角。
寒香见的笑容终于僵在脸上,银质护心镜映出葳蕤眼底的冷意,却听对方又幽幽补刀:
“听闻寒部女子擅骑射,今日一见才知,原来也擅把中原珍宝当琉璃珠子串着玩——只是这般堆砌,倒像极了街边杂耍把式挂彩旗,热闹是热闹,就是透着股子暴发户的土气。”
语罢,寒香见攥紧裙摆的手青筋暴起,脸色已经是肉眼可见的难看。
葳蕤却已施施然退回座位,漫不经心地整理袖口:
“贵人妹妹莫多心,本宫也是就事论事,实话实说。不过是见这副穿戴实在新奇,忍不住多嘴。毕竟往后皇上若带贵人见外邦使节,总不能让人以为我大清宫闱,连审美都跟着伤风败俗了。”
寒香见胸膛剧烈起伏,喉间发出压抑的低吼,她攥着护甲的手指关节泛白,涂着丹蔻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你——穆贵妃若这样觉得,那本宫不知道说什么。”
“哟,听着这句,倒是更像那位已故的罪人乌氏了。怎么?寒部公主来紫禁城的时间还不长,难不成就听过了那位的事迹?”
寒香见脸色再次闪过不自然,但也一直强装镇定,望着葳蕤那似笑非笑的面容,只缓缓吐出一句:
“什么乌氏,本宫没听过。”
“没听过?那你和那位……还真是心有灵犀,虽不相识,但脾气秉性倒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若她还活着,你们应当志趣相投,只可惜……她死了。”
寒香见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紧,绣着银狼的袖口微微颤动。
她抬眼时眼尾泪痣依旧妖冶,语气却不自觉带了几分生硬:
“穆贵妃拿死人消遣本宫,倒显得没了身份。”
葳蕤垂眸轻抿茶盏,茶面倒映出寒香见紧绷的下颌线。
她将鎏金盏托重重一放,清脆声响惊得殿内众人屏息。
紫月立刻会意,莲步轻移至寒香见面前,未等对方反应,纤手如电般甩出。
“啪!啪!啪!”
三记耳光响彻殿内。
寒香见的脸颊瞬间肿起,银铃发饰被打得歪斜。
她踉跄半步,不可置信地摸向滚烫的脸颊:
“你!你竟敢……”
“容贵人记性不好,本宫便教教你规矩。”
葳蕤缓缓起身,绣着鸾鸟的广袖无风自动。
“其一,‘本宫’二字,唯有一宫主位可称,你区区贵人,在穆贵妃面前自称本宫,该掌嘴!”
“其二,你曾不止一次,僭越穿戴皇室纹样,藐视祖宗家法,该掌嘴!”
紫月心领神会,又是两记耳光落下,寒香见唇角溢出鲜血,将雪白狐裘染出点点红梅。
“其三,”
葳蕤逼近寒香见,居高临下俯视着她。
“在皇后与诸妃面前大放厥词,冲撞后宫之主,该掌嘴!”
随着话音,紫月的巴掌如雨点般落下,寒香见的银铃发饰散落满地,狼狈不堪。
富察琅嬅端着茶盏的手微微发抖,不知是惊是喜。
金玉妍等人则看得目瞪口呆,差点就要鼓掌称快了,论霸气,还得看她家娘娘。
“皇后娘娘慈悲心肠,平日对姐妹们和善,可这不是你能僭越的理由。”
葳蕤用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指尖,仿佛触碰了什么脏东西。
“记住,本宫今日打你,无关他人,单纯就是好奇……好奇你顶着不一样的脸挨打时露出的表情,会不会也与那位死了的乌氏一样?”
她故意拖长尾音,眼神冷如寒冰。
“你不知道,那位罪人乌氏,活着的时候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僭越,刚刚觉得你与她像了个十成十,便有点缅怀故人了。怀念她还活着,在宫中给姐妹们逗乐的日子……
嗯?容贵人,你怎么脸色这么差,我在说那罪人乌氏,你抖什么?不过该说不说,那个罪人乌氏挨罚时,也喜欢这样抖来抖去,扭来扭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