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葳蕤听下人将寒香见在面圣路上的桩桩件件，事无巨细都禀告了一遍，心中一个最不可能的猜想也基本成型。

话说，这寒香见一开始是不同意面圣和亲，被献给皇上的，只因她有一个一心一意所爱之人，那就是寒企。

这两个人先有婚约，感情深厚，在寒香见被护送回紫禁城的路上，寒企一路追随，遇上血崩死了，这开始的一切都与剧情对的上，没什么好说的。

真正不符合常理的事，就发生在下面。

据说这位寒香见公主，心爱的郎君死了，内心悲痛自责，伤心过度，茶饭不思，想着追随心上人而去，没几日就将自己折腾的不成人形，转眼就病倒了。

病中的日子，不仅发高烧，还水米不进，汤药也喂不进去，众人眼瞧着她救不活了。

没成想她最后居然命大的挺了过来，随后便性情大变，不再整日将寒企挂在嘴边，也不再说自己是什么未亡人，反而好好吃饭，好好生活，一顿能干别人两顿饭的量，也将身体重新养了回来。

怪哉怪哉！

据说一路上此后寒香见的人都觉得稀奇，不过大家也只以为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寒香见因此想明白了，没有往什么神神鬼鬼方面深思。

但葳蕤不这么觉得，她听着下人叙述的这个情况，怎么听怎么像是夺舍。

还偏偏是在如懿死了的这个关头发生这样的奇事，这也让葳蕤不得不多顾虑两分。

另一半，养心殿内，皇帝握着寒香见的手，指尖摩挲着她腕间粗糙的银镯。

自入住承乾宫后，寒香见时常主动倚在他肩头，用带着草原口音的软语说些寒部趣事。

此刻她正笑着描绘草原上套马的场景，发间的银饰随着动作轻晃，扫过皇帝下颌时，惹得他喉头微动。

“皇上若是去了寒部，定能套住最烈的马。”

寒香见仰起脸，眼尾的胭脂晕染得恰到好处。

“就像臣妾，不也被皇上‘套’住了心？”

话音未落，皇帝已将人搂进怀中，龙袍下的体温混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异香，在暖阁里蒸腾成黏腻的情潮。

偏殿外，守着的小太监红着脸低下头，却又忍不住竖起耳朵。

往日里皇上最厌后宫女子刻意逢迎，此刻却独独吃寒香见这一套——她会在侍寝时缠着要看兵书，会在御花园骑马惊了宫娥，甚至敢抢过皇帝批阅奏折的朱砂笔，在折子上画歪歪扭扭的雪山。

这些“僭越”之举，放在旁人身上早该严惩，可皇帝却只是笑着点她鼻尖，说她“天真烂漫”。

当寒香见捧着亲手熬的酥油茶跪坐在皇帝膝前时，鎏金茶盏映着她眼角的泪痣：

“这是按寒部规矩熬的，皇上若是不喜……”

话未说完，皇帝已将茶一饮而尽，连带着她指尖沾的茶渍也一并吮去。

皇帝将空盏随手一掷，瓷片在金砖上迸裂的脆响惊得殿外宫女太监们纷纷屏息。

他扣住寒香见纤细的后颈，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耳侧：

“只要是你做的，朕都喜欢。”

话音未落，龙袍已裹着两人跌坐在铺着狐皮的榻上，鎏金帐钩摇晃间，将满室春色都笼进了鲛绡帐里。

“皇上等一下，皇上每每都顾着自己欢愉，丝毫没有在意臣妾喜欢什么，想要什么？”

皇帝动作一顿，撑起身子望着身下眼波流转的寒香见，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她泛红的脸颊：

“朕竟疏忽了。”

他声音放得极柔，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缱绻。

“告诉朕，你想要什么？天上的月亮，还是塞外的城池？只要你开口，朕都能捧到你面前。”

寒香见指尖绕着他散下的长发，唇角勾起一抹似真似假的委屈：

“臣妾不要月亮，也不要城池。”

她突然将脸埋进他颈窝，温热的气息拂过皇帝剧烈跳动的脉搏。

“臣妾只想和皇上做寻常夫妻，一生一世一双人，晨起共看朝霞，入夜同数星辰。”

殿外的梆子声遥遥传来，惊得檐下铜铃轻响。

皇帝却仿佛听不见外界声响，怔怔望着怀中的人。

这要求若是从旁的妃嫔口中说出，必然是僭越大罪，可此刻从寒香见口中说出，他只觉得心头泛起酸涩又甜蜜的滋味，像是饮下了寒部最烈的马奶酒。

“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喃喃重复，低头吻去她眼角将落未落的泪。

“傻话。朕是天子，后宫……”

“原来皇上终究是把臣妾当作寻常妃嫔。”

寒香见猛地推开他，转身背对皇帝，单薄的肩膀微微发颤。

“臣妾就知道，在皇上心里，不过是多了个解闷的玩意儿罢了。”

龙榻因她的动作发出吱呀声响。

良久，一双温暖的手臂从身后环住她，带着帝王威压的声音里竟有了几分小心翼翼：

“容儿莫要生气。朕答应你，往后会多陪着你，后宫诸事……朕也会尽量……”

他的话语渐渐模糊在细碎的亲吻里，鎏金帐幔再度沉沉垂下，将未尽的承诺都掩进了夜色深处。

三日后的早朝，大臣们望着皇帝腰间新换的狼皮箭囊面面相觑。

那箭囊边角还沾着草屑，明眼人都知道是寒香见昨日在西苑骑马射猎时所赠。

更荒唐的是，皇帝竟在朝堂上对着军报傻笑，只因寒香见用朱砂在奏疏空白处画了只歪歪扭扭的小羊。

御花园的梅林里，寒香见骑在汗血宝马上，故意将马鞭甩得噼啪作响。

受惊的宫娥们尖叫着四散奔逃，打翻的点心匣子滚了满地。

皇帝却大笑着追在后面，绣着金龙的朝服下摆沾满泥污也浑然不觉。

待他好不容易拉住马缰，寒香见已俯身咬住他耳垂：

“皇上若是抓不住我，今晚便不许进承乾宫。”

最离谱的当属中秋夜宴。

寒香见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象征皇后特权的九曲流觞玉盏摔得粉碎，娇嗔道：

“这玩意儿哪有我们寒部的牛角杯痛快！”

满殿寂静中，皇帝竟真的命人取来牛角，与她对饮交杯酒，酒水顺着下颌流进龙袍，还笑说：

“美人所言极是！”

而承乾宫的规制更是一破再破。

皇帝不仅特许寒香见在宫中豢养草原獒犬，任它们在长廊上横冲直撞，甚至将内务府新进的贡品尽数送去。

某次寒香见说思念家乡的星空，次日整个乾清宫的琉璃瓦便被换成了能透光的水晶，只为让她在夜里也能“看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