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寝宫后的白蕊姬是无论如何都静不下来,胡思乱想了许多,直到背脊和手心都被冷汗浸湿。
她“噔”的一下从座椅上站起来,想着自己一定要做些什么,绝不能坐以待毙。若自己真的被皇上猜忌厌弃就此沉寂下去,那才是再无希望。
恰在此时,如懿登门了。
说起这如懿,倒是还在耿耿于怀前些日子赏梅时所发生的不愉快,认为自己是中了高曦月和葳蕤的圈套,才叫玫答应与自己离了心。
她自信的想,她们定是嫉妒皇上对她的情意和宠爱,所以心生嫉妒,故意要离间与自己交好的所有人。
但她是绝不会被这一点点小小诡计打倒的,旁人越是看不惯她,她就越要活的体面!
原本依着白蕊姬的性子,她压根不想见如懿。再者,就如懿那点伪善的道行,她识破一次后便压根不放在眼中了,更不屑在这种低段位者身上浪费时间。
可想到自己眼下又的确缺一个把水搅浑的契机,想着若如懿此时葫芦里卖的药可为自己所用也是好的。
故而最终还是忍着不适见了她。
两人虚与委蛇片刻后,才将话题说到了正点上。
如懿更是直接了当挑明了那日之事存在诛般误会,她只道自己一时间太过慌张,所以才反应慢了半拍。这也就导致后期高曦月和葳蕤抓住把柄,才使了离间之计。
说完这些,她犹觉不够。转念一想便将自己的心思也全数道了出来:
“玫答应你初入后宫自然不知道皇上与本宫的青梅竹马之情,本宫与皇上的这份情招来了不少人的嫉妒,就连皇上也只能为了保护本宫不得已与本宫假装疏远。
那日也幸亏本宫反应慢了些许,不然若早早替你开口求了情,她们怕是会罚的更重。再者,贵妃和穆嫔就算对你用刑,必也不会叫你受太重的伤!所以本宫看似什么都不做才是对你最好的,你可能明白本宫的苦心?”
如此一来,白蕊姬可谓是直接气笑了!
这娴妃在说什么屁话!
她就算是在南府之时,都未见过这般恶心下作的人。
怪不得满宫之中,甚少有人与她交好!
如此伪善且愚蠢!偏又添了一身的迷之自信,怎么看都让人生厌!
这娴妃能如此大言不惭的说出这番话,是打量她好欺负不敢还击不成!
“哼~娴妃娘娘真会说笑,皇上乃天子,这天底下的事只有他想不想做,没有能不能做。娘娘莫不是失心疯了不成,哪来的脸皮觉得皇上会为了保护你而冷落你?
嫔妾不才,虽位份没娘娘高,但太医还是请得起的,娘娘那处若请不到太医瞧这疯症,嫔妾可帮这个忙啊!
哦!还有,您在妃位想怎么做便怎么做,犯不上跟嫔妾做什么解释!省的咱们相看两相厌!”
如懿听了她这不阴不阳的话,非但不恼,反而像有什么受虐倾向般努了努嘴挂上了一抹释然的迷之微笑。
“玫答应不懂皇上与本宫的情意也不怪你,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之君即断肠。只要皇上懂便好!
不过本宫还是要多说一句,本宫与这宫中其他人不同。旁人惯喜以势压人,可本宫却最信奉公允之道。今日本宫与你说这些,无关位份,只是求一份问心无愧罢了!”
白蕊姬皮笑肉不笑的听她说完,只道自己今日怕是都不能用膳了,她怕自己会直接吐出来!
如懿见她久久不搭话,存心晾着她的意思明显。如此便也不再多留,吩咐阿箬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脂粉膏过来。
“这盒净肤膏是本宫一直在用的,本宫觉得很好便送予妹妹。”
“娘娘慢走不送!”
如懿已经数不清这是今日第几次被下了面子,心里不愉但也没什么反应,好像习惯了一般。
白蕊姬说她,她便受着!
她不知旁人管这个叫做贱骨头!
还只觉自己高洁大度,贤良谦恭,也只有她这样的才配做皇上的妻子,才能帮皇上管理好后宫。
而富察琅嬅只不过是一个占了她位置的心机女子,德不配位,名不副实!待皇上哪一日厌弃了她,将她打入冷宫,自己才好替皇上好好整顿妃嫔,管理后宫!
看吧!自己就是这般菩萨心性。
但转头,她依旧不忘高曦月和葳蕤给她下的绊子。
将过错归咎到她们身上同时,心中记下这一笔。
就在花盆底即将跨过门槛时,她又自诩善心的回头提醒白蕊姬道:
“贵妃和穆嫔惯是心机深沉的,且你与本宫交好,她们若是小心眼针对你,你可要自己护着自己。”
瞧着如懿彻底走出了永和宫,白蕊姬气急,再也憋不住冲着殿门口便骂,足足好片刻才缓过来。
什么东西啊!说的都是什么屁话!
她在狗叫什么!
自己护着自己还用她说?
这娴妃脑子绝对有病!
想到满宫之中与她交好者寥寥!
原来大家都在躲疯子!
气了好一阵,她这才转而注意到桌面上静静躺着的脂粉膏,拿起来端赏了两眼,随即心思一动,一个谋划在心中基本成形。
而她心情也自然而然的舒畅不少,讥讽一笑的同时更添了两分期待出来。
“娴妃!青梅竹马之情是吗?那便瞧瞧这份情有几分虚几分实吧!”
.........
入夜,紫禁城的宫道上彻底空寂下来,又因是冬天的缘故,冷风刮过,彻骨的寒意直吹的整个人都透心凉。
葳蕤知道皇上今日定会去咸福宫,所以一早便叫紫月去寻了进忠递话。
说起来又是一晃几日不见,在这期间她不是没想过摒弃杂念好好完成任务。
但想是一回事,心脏不受控制又是另外一回事。
那抹熟悉的身影偏偏挥之不去就像梦魇一般。
所以今日她想清楚了,不管结果是好是坏,她都要迈出这一步!
所谓尘劫有尽,落子无悔!
她只想跟着自己的心走一次!
况且她本来就是因进忠才到的这异世不是吗?
或者是冥冥之中天注定也说不准!
就叫她放任这一次吧!
就一次!
直到外面天色越来越晚,眼瞧着便到了就寝的时候,进忠还是没来。
而她也早由紫月伺候着卸下了白日里所有的钗环首饰,眼下未施粉黛当真称得上一句出尘脱俗。
“主儿,已经不早了该歇下了,进忠公公许是被什么事绊住了也说不准,您还是别等了。”
“紫月,你说他是不是不想来?”
紫月不解自家主子为何要对一个宦官上心,心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想可又很快将其挥开!她家主儿是世上最美好最优秀的人,绝迹不会喜欢宦官的。
绝迹不会!
但主子不开心了,她这做奴才的必须情绪价值给足。故而开口道:
“主儿宽心,奴婢觉得进忠公公是好拉拢的。前些日子他还帮着奴婢把咱们宫中的几处钉子都拔了出来!如今咱们的翊坤宫如铁桶一般,这其中也有进忠公公的一份功劳在。”
“本宫记得这事,说起来本宫是该好好谢谢他才是。”
话落,门口处传来脚步声,紫月开门去看来者正是进忠。葳蕤望着这梦中人,心中的紧张落寞忽的戛然褪去,紧跟着的反而是势在必得。
就好像真的有什么看不到的指引一般!
是了,进忠本也不是什么善类。
而她也从不拿好人坏人给自己设限,每人都是半人半鬼的怪物,凑的太近谁也没法看!且这世上多的是灰色地带,若事事都争个黑白出来,抱有道德洁癖,反倒不美!
这么算起来,他们倒也还般配。
“还以为进忠公公不来了。”
“娘娘有召,不敢不来。”
葳蕤淡笑,吩咐紫月去守门,没她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便真真就关起门来与进忠同殿共处。
“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公公莫急,本宫记得还未入宫前额娘曾对我说过,若一个男人真的爱你,会想方设法对你好,发权发钱发子嗣,本宫至今记忆犹新。
本宫从未心悦过任何人,也不知道旁人都是怎么做的........也唯有照本宣科了!”
语罢,葳蕤一把掀开罩在桌面上的绸布,两大盘银锭映入眼帘,它们都紧凑且有序的排列着,散发的色泽足矣亮瞎眼。
“做本宫的人,本宫给你想要的地位和权力。”
进忠轻笑,他没想到昔日看似纯洁无害的人儿内里竟是有毒的,他一步步走近圆桌,拿起一块银锭颠了颠分量,随后漫不经心的说着:
“娘娘这大手笔,都够买奴才的命了!娘娘既如此信任,按理说奴才不该不识抬举,但奴才还是斗胆问一句,在这场权力的交易中,娘娘又想要什么?”
这一问,他先前也问过,只是那时的葳蕤自己都没想明白,故而也没明确的回答过。
今日一答,也好彻底叫他安心。
“皇上的正妻没什么好当的,本宫若能在这后宫中一人之上万人之下便不错,但如果单是因为这个,本宫倒也不会如此上心找到公公。”
两双眸子交汇,便如同两只蛰伏在暗处的毒蛇倏地发现了对方的存在。惺惺相惜的同时,又对对方充满了好奇。
进忠半步不退,任凭葳蕤走近,素手轻轻剐蹭过他的靛蓝太监蟒袍,最后落在腰带位置轻轻一勾,邀请意味十足,叫人不得不想歪。
“对本宫而言,公公的吸引力着实大些,竟叫我沉寂多年的心湖不得平静。本宫要你从身到心都属于本宫,不管日后走过多长多远的路,都不能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