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德舟站在医疗中心的窗前,凝视着窗外的世界。
三天过去了,吴璐桃消失的事实仍如尖刀般刺痛他的心脏。
他摩挲着手中的鹿角发卡,那是她留下的唯一痕迹。
乌云蜷缩在他的肩头,半透明的身体散发着微弱的蓝光。
“我感觉不到了。”陶德舟突然开口。
乌云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理解的光芒。
“那种压迫感,那种随时会被人群吞噬的恐惧…它消失了。”
他伸出手,阳光穿过指缝,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自从网络崩溃后,他的社恐症状几乎消失殆尽。
那种曾经折磨他多年的窒息感、心悸、恐慌,都像被风吹散的雾气。
“是解放还是剥夺?”他喃喃自语。
医疗中心外,世界陷入一种奇特的混乱。
街上的人们行走如梦游者,有人狂喜,有人崩溃,更多的人只是茫然。
真相的重量压垮了许多人的精神支柱。
“先生,您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年轻医生递给他一份报告,眼神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好奇。
“您的大脑活动模式发生了显着变化,但并非病理性的。”
陶德舟扫了一眼报告,上面的数据曲线如同山脉起伏。
“简单来说,您的社交恐惧症在生理层面已经不存在了。”
陶德舟点头,却没有预想中的喜悦。
他走出医疗中心,没有戴口罩,没有避开人群。
这本该是他梦寐以求的改变。
街角咖啡馆里,全球联盟的幸存成员正在召开紧急会议。
“进来吧,德舟。”黑客联盟的领袖向他招手,“我们正讨论重建计划。”
陶德舟走进去,十几双眼睛同时望向他。
过去,这场景足以让他窒息。
现在,他只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
“网络崩溃后,全球有超过三亿人出现严重心理问题。”
一位分析师展示着数据,“政府机构瘫痪,信息系统混乱。”
陶德舟坐下,发现自己能够清晰感知房间里每个人的情绪波动。
恐惧、希望、愤怒、困惑…这些情绪如同有形的波纹扩散。
“我能感觉到你们。”他突然说,打断了会议。
所有人转向他。
“不是听到你们的想法,而是…感知你们的情绪,就像看到颜色。”
房间陷入沉默。
乌云从他肩头跳到桌子中央,尾巴在空中画出一个问号。
“网络崩溃并非终结。”陶德舟站起身,“它只是改变了形态。”
他走向墙上的世界地图,指向那些红点曾经密集的区域。
“社恐不是缺陷,而是对集体意识入侵的自然防御。”
他的声音变得坚定,“现在网络消失了,这种防御也失去了意义。”
“但它留下了痕迹,一种…感知能力。”
黑客领袖皱眉:“你是说你现在能读心?”
陶德舟摇头:“不是读心,是感知情绪场。人类集体无意识的波动。”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城市的脉动。
数百万人的情绪交织成复杂的图案,悲伤与希望,恐惧与勇气。
“这是诅咒,也是礼物。”他轻声说。
晚上,陶德舟回到临时住所,一间简陋的公寓。
他尝试着拨通母亲的电话号码,电话接通了。
“德舟?”母亲的声音充满惊讶,“你还好吗?这几天电视上都在播放你的消息。”
“我很好,妈妈。”他说,声音平静。
“那些报道…关于你摧毁了某种全球网络的事…”
“是真的。”
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
“你知道吗,德舟,我一直担心你的社恐会毁了你的生活。”
母亲的声音带着复杂的情感,“现在看来,它反而救了你,也救了所有人。”
通话结束后,陶德舟走到阳台上。
夜空中繁星点点,远处城市的灯光忽明忽暗。
没有了网络的控制,人们开始重新学习如何面对真实。
痛苦的真实,混乱的真实,但也是自由的真实。
乌云跳上栏杆,身体在月光下几乎完全透明。
“我们赢了,但代价太大。”陶德舟对它说。
乌云没有回应,只是望向远方,仿佛在寻找什么。
陶德舟闭上眼睛,感受着夜风中携带的情绪波动。
他的社恐消失了,但留下了一种更深刻的连接。
一种与人类集体意识的连接,既亲密又疏离。
他不再惧怕人群,但也永远无法融入其中。
永远是观察者,永远站在边缘。
这就是他的解放,也是他的诅咒。
第二天清晨,陶德舟被敲门声惊醒。
门外站着一位陌生女孩,眼睛红肿,手中紧握一张照片。
“你就是那个陶德舟?”她问,声音颤抖。
他点头。
“我哥哥是因为你们的行动才死的。”她说,“他在政府网络中心工作。”
陶德舟感受到她的悲痛如实质般沉重。
“我很抱歉。”他轻声说。
“我不是来责备你的。”女孩递给他照片,“我是来感谢你。”
照片上,一个年轻男子站在办公室里,微笑着。
“他生前经常做噩梦,说自己活在谎言里。”女孩哽咽道,“现在我明白了。”
陶德舟接过照片,感到一种奇怪的共鸣。
“他自由了,我们都自由了。”女孩说完转身离去。
陶德舟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间。
乌云从屋内走出,轻轻蹭了蹭他的脚踝。
“这就是真相的代价。”陶德舟说,“自由与痛苦并存。”
他回到屋内,打开电视。
各国政府正在努力重建秩序,但混乱依然蔓延。
人们需要时间适应没有“谎言之氧”的世界。
陶德舟触摸着胸前的鹿角发卡,感受到微弱的脉动。
吴璐桃不在了,但某种意义上,她无处不在。
就像他的社恐已经消失,却转化为一种更深刻的感知。
“这不是结束。”他对乌云说。
乌云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