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气氛比平时更粘稠,像凝固的胶水,压得人喘不过气。同事们压低声音,眼神躲闪,交换着关于李仕识失踪的猜测,以及实验室最近一系列古怪现象的耳语。陶德舟试图若无其事地调整离心机转速,指尖却微微颤抖,总觉得那些窃窃私语像无数根针,无孔不入地扎向他。他想提醒那些关系还算过得去的同事,比如坐在他对面的戴眼镜的小周,关于通风管道,关于那些猫血锈迹,但话到嘴边又像被焊死一样,怎么也说不出口。社恐像一道无形的墙,将他和外界隔绝开来,他越是想融入,就越像一个局外人,格格不入。
“压力太大了吧,陶哥?” 小周推了推眼镜,带着一丝关切,眼神却很快移开,落回电脑屏幕上。
陶德舟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含糊应付过去,心里苦笑。压力?何止是压力,简直是泰山压顶。他感觉自己就像走在钢丝上,稍有不慎就会坠入万丈深渊,而深渊的名字就叫做“真相”。
突然,实验室一阵地动山摇。不是夸张的形容,是真的地动山摇。培养皿和试剂瓶乒乓作响,从实验台上滚落,砸在地上摔得粉碎。警报声像被惹怒的蜂群,尖锐刺耳地响彻整个楼层,红色的警示灯疯狂闪烁,将实验室映照得如同灾难片现场。
“地震了?”有人惊叫,声音带着明显的恐慌。
“不对劲!” 很快有人反应过来,声音都变了调,“我们在顶层!哪来的地震能震到这么高?”
是啊,顶层。陶德舟猛然意识到,他们身处三十多层的高楼,如果真是地震,这栋楼恐怕早就塌了。窗外的景象开始倾斜,原本水平的地面线扭曲成一个怪异的角度,就像有人在国防部整恶作剧,随意旋转着这个世界。失重感像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他的胃,让他一阵恶心反胃。这不是地震,这感觉更像是……整栋楼都在上升,或者,更诡异的是,周围的世界都在下沉,他们像是被某种力量硬生生从地面拔起。
混乱达到顶点。尖叫声,呼喊声,仪器的哀鸣声,混成一团刺耳的噪音。就在这时,关着乌云的特制笼子,也许是承受不住剧烈的震动,又或许是某种未知的能量冲击,锁扣突然“啪”的一声弹开。乌云像一支离弦的黑色利箭,猛地从笼子里窜出来,发出尖利凄厉的嘶鸣,那声音不像是猫叫,更像是某种野兽受伤后的悲鸣,瞬间撕裂了实验室里凝固的压抑气氛。
它疯了一样在人群中横冲直撞,完全无视周围的恐慌和尖叫,油墨般的三色毛发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模糊的残影。目标明确,方向笔直,正是通往顶层的紧急通道。速度快得不可思议,简直不像一只猫,更像一阵黑色的旋风。
“乌云!” 陶德舟几乎是下意识地喊出声,声音嘶哑,带着自己都难以置信的焦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追上去,也许是乌云身上那种诡异又熟悉的气息,也许是混乱中本能地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又或许是潜意识里觉得,这只猫可能知道些什么,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意味着什么。他拨开眼前慌乱的人群,不顾一切地朝着乌云消失的方向追去,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朝着风暴的中心狂奔。
紧急通道的入口近在眼前。陶德舟气喘吁吁地跑到门前,发现通往顶层的厚重合金门,门禁系统已经彻底失效,像被某种蛮力粗暴撕开,敞开着,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门后,不再是熟悉的楼层结构,而是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扭曲空间。空气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撕裂、折叠,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蓝紫色,光线也变得支离破碎,闪烁不定,仿佛通往另一个维度,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乌云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扭曲空间的深处,只留下空气中一丝淡淡的,熟悉的猫毛气味。陶德舟站在入口,强烈的违和感和危险预警瞬间拉响。本能的社恐让他想要立刻后退,逃离这个诡异的地方,回到人群中,哪怕是回到混乱和恐慌中,也比面对这未知的恐惧要好。但是,对乌云的担忧,或者说,是对乌云身上谜团的好奇,以及内心深处那一丝想要解开所有谜团的渴望,像野草一样疯狂生长,最终战胜了恐惧。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冰冷而干燥,仿佛带着金属的腥味。他从口袋里摸出那个冰冷的猫脸面具,指尖触碰到面具边缘锋利的棱角,带来一阵刺痛。他没有犹豫,将面具缓缓戴在脸上。面具严丝合缝地贴合着他的面部轮廓,冰冷的触感瞬间蔓延开来,仿佛一层冰霜覆盖了他的皮肤。透过面具眼睛部位的空洞,他看到的是一片扭曲闪烁的蓝紫色,以及自己眼神中,一丝决绝的疯狂。
他迈开脚步,毅然决然地踏入了那片未知的扭曲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