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啊——!”
陶德舟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整个人猛地向后弓起,又重重摔回原地。不是物理上的打击,而是某种更深层、更本质的穿刺。那两句血红的字,像是用烧红的烙铁直接烫在了他的灵魂上,每一个笔画都带着冰冷的火焰,灼烧着他的意识,留下无法磨灭的印记。
“杀死说谎者。”
“谎言即氧气。”
眩晕感如同巨浪般袭来,将他卷入黑暗的漩涡。视野边缘急速收缩、发黑,胃部剧烈抽搐,喉咙口涌上一股混合着胆汁和恐惧的酸涩。他感觉自己随时会失去意识,或者更糟,被这股蛮横的意志彻底吞噬。那股冰冷的杀意,并非针对他,却又通过他而存在,像一条毒蛇,缠绕着他的神经,注入冰冷的毒液。
他甚至没能完全理解这指令的含义,没能思考“说谎者”是谁,没能消化“谎言即氧气”这诡异的比喻,灾难就已经以另一种形式降临。
就在血字指令烙印在他脑海的同一刹那——
“喵嗷——!!!”
一声尖锐到几乎撕裂空气的嘶吼炸响!不是之前那种单纯的愤怒或焦躁,而是混合了惊骇、暴怒,以及某种……被触犯了禁忌的狂怒!
一直疯狂冲撞44号冷柜的乌云,动作戛然而止。那小小的、毛茸茸的身体骤然绷紧,如同被瞬间注入了高压电流。下一毫秒,它动了。
不是扑向冷柜,不是扑向虚空。
它的目标,是陶德舟。
一道黑白黄相间的三色闪电,裹挟着令人窒息的凶煞之气,直扑而来!
陶德舟的瞳孔骤然收缩。完了。这猫疯了。它要杀了自己?是因为自己触发了什么?还是因为那该死的书?
他根本来不及反应,身体还处于指令冲击的麻痹中,大脑一片空白。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团毛球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逼近,甚至能看清它根根倒竖的颈毛,以及那双瞬间缩成一条细线的金色竖瞳中燃烧的怒火。
“砰!”
一声闷响。预想中的撕咬和爪击并未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撞在他的胸口。他整个人被这股力量带着向后踉跄、失衡,最终重重地摔倒在地,后脑勺磕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眼前金星乱冒。
“咳……咳咳……”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感觉肺里的空气都被撞了出去。
然后,他感觉到了重量。
乌云整个压在了他的胸口上,四肢紧紧地踩着他,爪子深深地陷入了他的衣物纤维,但奇怪的是,并没有刺破皮肤。它沉甸甸的,身体紧绷,肌肉如同岩石般坚硬。
这不是攻击。
陶德舟的脑子在剧痛和混乱中,迟钝地捕捉到了这个关键信息。猫没有亮出爪尖,没有张嘴撕咬。它只是……压着他。像是在用自己的身体,将他死死地钉在地上。
更诡异的是,乌云的姿态。它并没有低头看他,而是猛地昂起了头,身体低伏,喉咙里发出一连串低沉、压抑、充满了极致威胁的“呜呜”声。它的耳朵向后抿着,露出尖锐的牙齿,全身的毛发都炸了起来,尤其是背脊和尾巴上的毛,根根直立,让它看起来比平时大了一圈。
它的目光,如同两道锐利的探照灯,死死地锁定着某个方向——不是44号冷柜,也不是他,而是……悬停区的入口方向,那片连接着外界的、此刻却显得格外幽深的黑暗。
那是一种绝对警惕、随时准备发动致命一击的姿态。仿佛在那个方向,有什么极其恐怖、极其危险的东西正在接近,或者……已经存在。
乌云的身体在他胸口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戒备。那低沉的威胁性咆哮持续不断,如同故障的引擎,在这死寂的空间里制造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紧张感。
陶德舟躺在地上,胸口被压着,后脑勺隐隐作痛,脑子里还回荡着那冰冷的血字指令。他看着近在咫尺、却又无比陌生的乌云,感受着它身体传递过来的震动和杀气,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这……是在保护我?
这个念头冒出来,让他自己都觉得荒谬。一只行为诡异、疑似与暗物质有染、刚才还在疯狂攻击冷柜的猫,现在突然把他扑倒,然后对着空气龇牙咧嘴,像个忠心护主的……保镖?
可除了这个解释,他想不到其他理由。乌云的敌意,明确地指向了入口方向的黑暗,而不是身下的他。它将他扑倒,更像是一种强制性的保护措施,阻止他靠近44号冷柜?还是阻止他执行那个该死的指令?或者……是保护他免受来自入口方向的、即将到来的威胁?
血字指令的出现,是一个信号。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乌云的反应,证实了这一点。这只猫,似乎真的站在了他这一边,尽管方式……相当粗暴。
“我说……猫大爷……”陶德舟艰难地喘了口气,声音嘶哑,“您这护驾……能不能稍微……温柔点?我这把老骨头快散架了……”
回应他的,只有乌云更加低沉、更加凶狠的咆哮。它甚至没有分给他一丝一毫的注意力,全部的感官都集中在那个未知的威胁上。
与此同时,44号冷柜那低沉的嗡鸣声似乎并未完全消失,像某种背景噪音,持续不断地钻入耳膜。刚才那张一闪而逝的怨毒人脸,也如同鬼影,在他混乱的思绪中若隐若现。
冰冷的指令在脑海中盘旋不去:“杀死说谎者。谎言即氧气。”
怀里的《逃生之书》虽然不再剧烈颤抖,但血红色的光芒依然透过衣物隐隐渗出,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陶德舟感觉自己像是被卷入了一场神仙打架的凡人,不,是比凡人还不如的、瑟瑟发抖的社恐患者。一边是来自未知存在的死亡诅咒,一边是来自恐怖冷柜的怨恨凝视,还有一只行为模式完全无法预测、此刻正充当他临时肉盾的神秘三花猫。
而那个被乌云死死盯住的黑暗入口,又潜藏着什么?是那个“说谎者”本人?还是别的什么……更糟的东西?
他被乌云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被动地等待着。等待着未知的危险降临,或者……等待着这只猫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这种完全失控、任人宰割(或者说任猫宰割)的感觉,让他的恐惧和无助感达到了新的顶峰。
他甚至产生了一个极其不合时宜的念头:如果现在主任带着人冲进来,看到这幅景象——他被一只猫压在地上,而猫正对着门口咆哮——他们会作何感想?大概会直接把他送进精神病院,而不是什么医疗检查了吧?
或许……那也不失为一种解脱?
这个自暴自弃的想法刚冒出来,就被乌云一声更加响亮、充满警告意味的低吼给打断了。
有什么东西……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