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些混乱的、痛苦的低语声中,似乎混杂着一些更清晰、更集中的声音,它们断断续续,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但确实存在。
“……44……”
“……钥匙……”
“……谎言……”
这些声音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又像直接在陶德舟脑海深处响起,带着一种虚弱的、渴望被倾听的意味。它们指向了什么?44号?钥匙?谎言?
44号……他猛然想起在休息室看到的那些冷柜批次记录,44号冷柜,是最早的一批,也是……最特殊的一个。乌云对44号冷柜的异常反应,血字指令的出现,似乎都与这个数字有关。
钥匙又是什么?开启什么?谎言指的又是什么?谁在说谎?主任?吴璐桃?还是……44号冷柜里的“东西”?
他感到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弄清楚这些低语的含义,想要找到答案。他知道,这些低语很可能就隐藏着悬停区的秘密,隐藏着“终极殡葬”计划的真相,甚至可能隐藏着……他自己的过去。
他再次迈开脚步,这一次,他的目标更加明确。他不再漫无目的地游荡,而是朝着悬停区的深处,朝着那些低语声传来的方向走去。他的目光扫过一排排冷柜,试图找到44号,找到那个被低语声反复提及的数字。
他的心脏依然在狂跳,恐惧依然在啃噬着他的神经,但他的脚步却变得坚定起来。他知道,前方等待他的,很可能是更加黑暗、更加危险的东西,但他已经没有选择了。他必须前进,为了真相,也为了……或许是为了那些在痛苦中挣扎的灵魂,为了那些被谎言掩盖的真相。
悬停区的低语声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促,仿佛在催促他,又像是在警告他。
他靠着冰冷的柜壁,试图平复胸腔里那颗造反的心脏。手背上灼烧般的刺痛提醒着他,刚才那短暂的地狱之旅并非幻觉。“侵蚀……”他喃喃自语,这个词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每一次触碰,都是一次赌博,赌注是他的理智,甚至是他之为“陶德舟”这个独立个体的完整性。
胃里依然在翻腾,喉咙发干。他强迫自己不去想那被剥离、重组的痛苦,不去回味那被榨取的恐惧。但那些记忆碎片像油污一样黏附在他的意识边缘,时不时闪烁出冰冷的画面——白大褂的影子,仪器的蜂鸣,以及那最核心的、被当作“燃料”的绝望感。
燃料……为了什么?
仅仅是为了维持这些“量子共生体”的存在?陶德舟觉得不止。李仕识的记忆,刚才那个无名者的体验,还有数据库里那些语焉不详的记录——“意识场采集”、“奥西里斯”、“奇美拉”,一切都指向一个更庞大、更黑暗的目的。
休息是没用的,恐惧只会像霉菌一样在安静中疯长。他需要更多信息,需要把这些散乱的点串联起来。刚才的低语声再次回响:“……44……”“……钥匙……”“……谎言……”
这些词汇像黑暗中的路标,模糊不清,却又带着致命的诱惑。他隐约感觉到,理解恐惧能量的真正用途,是解读这些低语的关键。
他环顾四周,悬停区像一头沉睡的巨兽,冰冷的金属柜体是它的鳞片,弥漫的低语是它的呼吸。他必须再次伸手,再次潜入那痛苦的海洋。这个念头让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社恐的本能尖叫着让他逃跑,找个角落把自己藏起来,永远不要再出来。
“真是越来越出息了,陶德舟。”他低声对自己说,语气里带着一丝扭曲的自嘲,“社交范围已经从活人扩展到意识残骸了,下一步是不是该和暗物质本身谈谈心?”
他强迫自己移动脚步,走向另一个看起来能量波动相对“平稳”一些的冷柜。或许换个“交流对象”,能得到不同的信息碎片。他尽量控制着呼吸,试图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像个下一秒就要昏过去的胆小鬼。
这次陶德舟没有完全将手掌贴上去,只是用指尖,极其谨慎地触碰了一下柜门。
瞬间,熟悉的眩晕感袭来,但比上次稍微轻微一些。没有直接“成为”另一个人,更像是站在一个扭曲的玻璃窗外,窥视着内部的景象。他看到的是一片混沌的能量场,无数细碎的光点在其中挣扎、碰撞,发出无声的哀嚎。这些光点,每一个都曾经是一个鲜活的意识。
而在这片混沌能量场的中心,他“看到”了——或者说“感知”到——一条条粗大的、仿佛由纯粹黑暗构成的管道,深深地扎根于这片意识的海洋中。那些代表恐惧、痛苦、绝望的能量,正被这些管道源源不断地抽走,汇聚向一个他无法看清的远方。
管道的另一端是什么?
记忆的碎片再次涌现,但这次更加零散,却也更加宏观。
他“看到”巨大的、类似加速器环状结构的模糊轮廓,能量在其中高速奔流,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这声音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震荡在他的意识里。
他“看到”复杂的、布满符文和精密线路的机械装置正在运转,其结构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物理学范畴。这些装置似乎在处理、转化那些被抽取的恐惧能量,将其变成一种……更高形态的东西。
他“看到”一个巨大的、类似透镜或某种观测窗口的结构,悬浮在虚空中。透过它,能看到扭曲的星空,或者说,是某种超越维度的景象。窗口的边缘,站立着几个模糊不清的影子,他们沉默地注视着一切,散发出一种非人的、绝对掌控的冰冷气息。这些影子……似乎与实验室主任给他的感觉有些相似,但更加……古老和强大。
维度跳跃?时间操控?制造武器?
这些猜测在陶德舟脑海中翻滚,每一个都让他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