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异样的审视(上)(1 / 1)

“咔哒。”

钥匙卡在锁孔里转动了一下,发出微弱的声响,在这死寂的走廊里却显得格外刺耳。陶德舟几乎是把自己摔进了那个狭小的备用实验室,反手就把门重重地锁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把他自己都吓得一哆嗦。

安全了?

不,他一点也不觉得安全。他靠在冰冷的门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腔里像是有个破风箱在呼哧作响。胃里依然翻腾不休,那股混合着铁锈和腐败的恶臭仿佛还萦绕在鼻尖。

他低头看向自己。白大褂几乎被那粘稠滑腻的液体浸透,皱巴巴地贴在身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裤子上、鞋子上,甚至头发丝里,都沾染了这种鬼东西。

必须弄掉!

这个念头无比强烈。他冲到角落里那个小小的洗手池前,拧开了水龙头。冰冷的自来水哗哗流下,他几乎是粗暴地撕扯着身上的白大褂,想把它脱下来。但那粘液似乎有生命一般,让布料紧紧地粘在他的皮肤上,撕扯间带来一阵阵刺痛,还有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粘滞感”,好像有无数细小的触手在试图钻进他的毛孔。

他打了个寒颤,动作更加疯狂。终于,他把那件如同刑具般的白大褂扯了下来,胡乱地扔在地上。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惨白得像鬼,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嘴唇因为恐惧和寒冷而微微发紫。头发湿漉漉地粘在额头上,几缕恶心的粘液顺着脖颈滑下。

他把头伸到水龙头下,用冷水使劲冲洗着脸和头发,冰冷的刺激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但那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却丝毫未减。他用肥皂反复搓洗着皮肤,尤其是之前接触过粘液的地方。那刺痛感和粘滞感似乎减弱了一些,但又好像只是潜伏得更深了。

这东西……会吸收?李仕识……那些共生体……

他不敢再想下去。他关掉水龙头,用挂在一旁的、不知道多久没洗过的毛巾胡乱擦了擦脸和头发。水珠顺着他的下巴滴落,砸在肮脏的地面上,晕开一个个小小的水渍。

目光落在地上那摊污秽的白大褂上。证据。这是唯一的证据。他必须保留它。

他犹豫了一下,环顾四周。这个实验室很小,只有一个样品柜,里面放着一些过期的试剂瓶。他走过去,拉开柜门,想把白大褂塞进去。

就在这时,“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陶德舟浑身一僵,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从嘴里跳出来。他猛地转过身,死死地盯着那扇门,连呼吸都屏住了。

谁?谁会在这个时候来这个几乎废弃的实验室?

“里面有人吗?陶工?是你吗?”一个略显苍老、带着点不耐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看到灯亮着,刚才那声响是怎么回事?”

是夜班巡逻的老王。陶德舟认识这个声音。平时他都尽量避开这些人,但现在……

恐惧和求生的本能在他内心激烈地交战。告诉他!把一切都告诉他!悬停区!会动的尸体!那些粘液!

可是……他看了看地上的白大褂,又看了看镜子里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社恐的本能像一道无形的枷锁,紧紧地箍住了他的喉咙。他这副样子,说出来的话谁会信?老王会怎么看他?会不会以为他嗑药了或者精神失常了?然后报告给主任……

“陶工?说话啊!再不说话我按规定要强行开门了!”老王的声音带着威胁。

不能让他进来看到这件白大褂!

陶德舟几乎是扑过去,手忙脚乱地把那件沾满粘液的白大褂团成一团,用力塞进了样品柜的最深处,然后砰地关上柜门。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但开口时依然干涩沙哑,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王,王师傅?是我。我……我刚才不小心打翻了点东西,没事。”

门外沉默了几秒钟。陶德舟能想象到老王那张狐疑的脸。

“没事?你声音怎么回事?跟哭过似的。开门,我看看。”老王的语气不容置疑。

陶德舟的手放在门锁上,犹豫不决。恐惧让他想缩起来,但理智告诉他,不开门只会更可疑。他颤抖着手,转动了门锁。

门被从外面拉开,老王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出现在门口。他手里拿着强光手电,上下打量着陶德舟,眉头紧锁:“你怎么搞成这样?浑身湿漉漉的,脸色这么难看?出什么事了?”

“我……我……”陶德舟张了张嘴,脑子里一片混乱。悬停区、李仕识、粘液、尸体……无数可怕的词语在翻滚,但他却无法将它们组织成连贯的句子。他指了指身后,又指了指自己,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急得满头大汗,“尸……尸体……会动……房间……飘着……”

老王皱着眉头,手电光在他脸上晃了晃,又照了照实验室内部,最后落在陶德舟湿透的衬衫和裤子上。“什么乱七八糟的?尸体?房间飘着?陶工,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还是不小心吸了什么不该吸的?”他凑近了些,似乎想闻闻陶德舟身上有没有什么化学药品的味道。

陶德舟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撞到了身后的实验台。恐惧和无法被理解的绝望让他几乎要崩溃。他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一定像个十足的疯子。

“不是!是真的!就在那边!”他指着悬停区入口消失的方向,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一个……一个悬停区!里面全是冷柜!李仕识……他就在里面!他……”

“行了行了,”老王不耐烦地打断他,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我看你是真该休息了。跟我来,我带你去医务室。”

“不!我没病!我说的是真的!”陶德舟抓住老王的胳膊,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证据!我还有证据!我的白大褂!上面全是……”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老王身后,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悄无声息地站在走廊里。

是主任。

主任穿着熨帖的白衬衫,戴着金丝边眼镜,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温和的关切。但当他的目光扫过陶德舟,与陶德舟惊恐的眼神接触时,陶德舟清晰地看到,他那平静的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了一丝什么东西。不是惊讶,不是疑惑,更像是一种……了然,一种意料之中的确认,以及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厌恶?

那丝异样转瞬即逝,快得仿佛是陶德舟自己的错觉。

“怎么回事?”主任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他没有看老王,目光一直落在陶德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