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苏主事招供,卷宗案终于真相大白。

君乾云站在府衙后堂,看着手中那封私印文书,眉心紧蹙。

他以为得花费大力气才能断出来的案子,没成想就这么水灵灵的审出来了。

这些人可真是随意啊。

随意就断了人家的前程......

“殿下,看来这一切的确是人为。”陈飞低声道,“只不过……属下查了一圈,这事背后牵扯到的人,只怕不太好动。”

“不太好动?”君乾云轻笑了一声,眼底尽是冷意。

“正是。尤其是如今,宫里那位又添了皇子。”

“一个京城勋贵,为了个八杆子打不着的表亲,竟能插手地方府试?不要想太多了,你只管办案,”君乾云猛地甩袖,“将府学所有卷宗重新核查,宗辞的三篇原卷也要追回!再迟一步,大周读书人心就都散了!”

“是。”陈飞领命。

君乾云白了陈飞一眼,都是在京城呆惯了的人,总是瞻前顾后,想的太多。

难道有背景的人是他父皇的话,那下面的人怕是犯了什么错,都没人敢查。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嫔妃家的亲戚,就敢如此猖狂了?

卫子潇从后面的庭院里走出来,“殿下可知那书生是谁?”

姜玉翔那个二货,一顿拉拢宗辞,居然没查到宗辞娶的娘子就是洛云京,姜玉翔还巴巴的去人家家里试图笼络了两回,也是巧了,居然都没遇见洛云京。

不过以洛云京的脾气性格,大概也不会同意宗辞早早的战队。

洛云京在京城住过十六年,哪里不知道夺嫡的风险,只怕即使君乾云救了宗辞,洛云京也不会让宗辞表态。

“你想说什么?”君乾云淡淡的看了一眼卫子潇。

“之前府试之前,我便知道此人是案首,曾经派了姜二去拉拢。”

但是宗辞似乎并不想搭上京城某位的线......

卫子潇怕君乾云因此不救宗辞,但是提前不说明白,又怕君乾云救了之后会失望。

虽然说明白了,宗辞有可能会受拖累,可是君乾云是他的表兄,是他姑母故去之后,肖家的希望。

洛云京虽然是他的合作伙伴,宗辞却的确可惜,但是君乾云的事情更重要。

“你觉得我就如此小心眼儿。”

君乾云也瞪了卫子潇一眼,难道替一个贫民学子找回卷子,什么都不图,连自己的表弟都不相信他有着一份赤子之心了?

“我看你们的心思是越发复杂了!”

君乾云扔了手里把玩的小石子,“你去约洛云京,我想见一见她。”

——

福满楼二楼雅间内,洛云京换了一身淡青织锦长衫,眉目清润,眼波流转,正低头翻着账本。小厮引着君乾云而入,她微微抬头,顿了一瞬,随即笑道:“殿下光临,小女子有失远迎。”

君乾云目光落在她身上,神色几不可察地柔和了几分,“怎么,洛丫头,你向来不拘礼,这时候倒端庄了?”

从前这丫头在宫里见到他,也是笑嘻嘻的‘太子哥哥’的叫着,还是那时候好玩,现在这个,太过拘谨了些!

难道就因为不是候府真的千金了,就跟他生份了?

君乾云心里还在惋惜,想着怎么让洛云京自在些呢,就看见......

洛云京扬了扬眉,语气轻快:“这可是在我自个儿的地盘,自然得端着点儿。”

行吧,还是那个肆无忌惮的丫头!

他还以为她是怕他了,没成想人家是端着股东的身份呢!

让他白白担心了一场。

他微笑坐下,接过茶盏,深受其害揉了一下洛云京的脑袋,然后低头闻了闻:“还是茉莉雪芽?你还记得这味。”

洛云京脑子里有原主的记忆,知道原主是如何与君乾云相处的,故意歪着脑袋问:“殿下喜欢?”

“你这丫头,整日故意逗我,哼。”他语气轻缓,低沉里藏着一缕不易察觉的旧意。

君乾云志和茉莉雪芽,其他绿茶喝了过敏,也不知道缘故,不过......

她怔了怔,低声笑道:“那是卫公子采买定下的,我不过借花献佛。”

他似是叹气,道:“你果然……没有想起过我来。”

洛云京一怔:“殿下?”

君乾云叹了口气,洛云京转移话题问他怎么突然来了翟州?

他没说是为了来翟州特意看洛云京的,怕她心里生了负担,又不好说起漕运贪腐,便随意想起昨日属下汇报之事。

“南方旱情急报入京,三郡无雨,百姓哀鸿遍野。朝中正为如何引水争执不下。”

洛云京这阵子本来就在画水车,想在村子里试用。

半晌,她若有所思,从桌案上抽出几张白纸,挥毫泼墨,不多时便画出一式水车。

“我在宁安北边的工坊见过这种翻车,可因地制宜修整之后,能耗小而出水多。若能按此制作,应可缓解旱情。”

他目光紧盯她的手指,看那细白如玉的指尖在纸上描出一道道水力结构图。

“好。”他说得极轻,“我即刻命工部仿制。”

卫子潇在一旁都看呆了。哪有大周的太子这样,把女子一幅图就当国策了?

而君乾云却道:“你说的话,我都信。”

夜幕降临,福满楼外的灯笼一盏盏亮起,洛云京送君乾云出门,两人走到酒楼门口,她才停住脚。

“殿下,”她轻声开口,“今日之事,洛云京多谢。”

他看着她的眼睛,那双眼曾在京中花市也对他笑过,只是那时她的笑,是对整个热闹人间。

“若你知我旧意,就不会谢我。”他忽然低声说。

她微怔,想说什么,却又咽了下去,只是轻轻地笑,“殿下说笑了。”

“我不笑。”他伸手为她拢了拢披风,语气极低,“你若不嫁,我便娶你。”

洛云京心中一颤,但还是笑着回道:“我已是人妇,宗辞是我夫。”

“我知。”他点头,笑得淡淡,“但我不后悔。”

那一刻她竟无话可说。

夜风拂过,街上热闹未息,灯影斑驳,马蹄声远远响起。

他拱手作别,心下默念,“好好过日子,别再入我梦里。”

卫子潇牵马跟上,望着主子步履渐远,心里千回百转,只低声感叹一句: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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