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慧语的笔记本刚合上,姜雅琴就从抽屉里摸出个皮质日记本。
封皮泛着温柔的米白色,边角磨得有些发毛——那是沈杰去年在二手书店淘的,说旧物有温度,适合存心事。
“哎哎哎!”林慧语凑过去扒着她肩膀,“写什么呢?是不是昨天沈学长在图书馆给你占座,结果自己趴在桌上睡着,口水把《宏观经济学》洇了个地图?”
姜雅琴反手按住日记本,耳尖又开始发烫。
笔尖在纸上顿了顿,还是落下一行小字:“他总说两辈子不够爱,可我觉得,光是今天早上他帮我系围巾时,指尖蹭过我脖子的温度,就够我记三辈子。”
“不许看!”她啪地合上本子,把林慧语的脑袋往旁边推,“再闹我就把你写进小说里当反派,天天给男女主送冷掉的奶茶。”
林慧语正要反驳,手机在桌面震得蹦了个高。
姜雅琴扫了眼屏幕,原本绷着的嘴角立刻软下来——沈杰的消息:“下课了,在三教门口等你。”
她手忙脚乱把日记本塞进帆布包,抓过羽绒服时带翻了马克杯,深褐色的茶渍在桌沿晕开。
“我去打水!”林慧语刚要起身,就见姜雅琴已经弯腰用纸巾擦拭,动作快得像生怕多耽搁一秒。
“不用不用!”她把湿纸巾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又对着手机前置摄像头快速理了理刘海。
发梢扫过耳垂,那里还留着沈杰早上道别时轻吻的触感。
“走了啊!”她抓起包冲林慧语挥了挥手,羽绒服帽子上的绒球跟着晃了晃。
门在身后关上时,林慧语还能听见她跑下楼梯的脚步声,一下比一下急,像踩在春冰上的雀儿。
沈杰果然在三教门口。
他靠在梧桐树旁,手里捏着杯还在冒热气的芋泥波波奶茶——是姜雅琴最近爱喝的那家店,离这儿得走十分钟。
“不是说今天降温?”姜雅琴小跑着过去,伸手摸他冻得发红的鼻尖,“怎么不多穿件外套?”
沈杰笑着把奶茶塞进她手里,自己搓了搓掌心哈气:“给你买奶茶的时候,老板娘说第二杯半价。”他指了指自己怀里鼓囊囊的保温袋,“还买了糖炒栗子,热乎着呢。”
姜雅琴低头咬了口吸管,甜丝丝的芋泥混着栗子香在舌尖化开。
沈杰把她的手塞进自己羽绒服口袋,两人沿着校园小路往校外走。
风卷着银杏叶打旋儿,落在他们交叠的手背上。
“今天想吃哪家火锅?”沈杰问,“你上次说馋蜀香居的毛肚,还是去那家?”
“都听你的。”姜雅琴仰头看他,睫毛上沾着细雪——不知何时,天空飘起了碎碎的雪花。
蜀香居的红汤锅底刚端上来,翻滚的辣油就裹着花椒香扑了满脸。
姜雅琴正把毛肚往漏勺里夹,余光瞥见隔壁桌有人抬头。
“沈总?”
白雅鸽的声音带着点惊喜。
她穿着件墨绿羊绒大衣,对面坐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生,正夹着筷子的手悬在半空,目光直愣愣地落在姜雅琴脸上。
“白经理。”沈杰放下筷子,笑着点头,“真巧。”
白雅鸽推了推男生的胳膊:“这是我表弟周明远,刚从美国回来读工商管理硕士(mbA)。”她又转向姜雅琴,“这是沈总的女朋友吧?早就听沈总提过,果然……”她顿了顿,笑出两个梨涡,“比照片里还好看。”
周明远这才回过神,耳尖通红地放下筷子:“对、对不起,我……”
姜雅琴抿着嘴笑,把刚烫好的毛肚放进沈杰碗里。
沈杰夹起毛肚吹了吹,才递回她嘴边:“看什么呢?我老婆的美貌,连我看十年都看不够。”
“沈杰!”姜雅琴的脸腾地红到脖子根,手里的漏勺“当啷”掉进锅里。
白雅鸽和周明远都笑起来,她慌忙低头捞漏勺,却被沈杰按住手腕:“我来,汤太烫。”
等漏勺捞上来,白雅琴才开口:“其实今天遇见沈总,正好有件事想谈。”她从包里抽出份文件,“我之前跟你提过的海外外卖市场,最近纽约那边有几个华人区的餐饮协会主动联系我。他们需要熟悉国内模式的团队……”
沈杰的表情认真起来,食指敲了敲桌面:“语言沟通和本地团队组建是关键。我这边技术没问题,但外派人员……”
“所以想请沈总去纽约考察半个月。”白雅鸽把文件推过去,“机票酒店都算我的,你只需要带着眼睛和脑子。”
姜雅琴夹菜的动作慢下来。
她盯着沈杰垂在桌下的手——那只总爱悄悄勾住她小指的手,此刻正抵着下巴,指节因为思考而微微发紧。
“下周三下午两点,我去学校找你。”沈杰把文件推回去,“雅琴这学期有两门专业课要期末考,我得先陪她复习完。”
白雅鸽了然地笑:“明白,沈总这护妻模式我早见识过。”她看了眼手表,“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明远,走了。”
周明远恋恋不舍地站起身,临出门前又回头:“姜学姐,能加个微信吗?我……我表姐说你们学校的图书馆特别好,我想……”
“不行。”沈杰和姜雅琴同时开口。
沈杰笑着揽住姜雅琴肩膀:“我老婆的微信,只加我一个人。”
等白雅鸽他们走远,姜雅琴才用筷子尖戳了戳沈杰的手背:“刚才说的出国……”
“还没定呢。”沈杰把她冻红的手揣进自己口袋,“先吃毛肚,凉了就不好嚼了。”
可姜雅琴盯着沸腾的锅底,突然没了胃口。
她想起早上日记本里写的那句话——三辈子的温度。
要是沈杰真的去了纽约,隔着十二个小时的时差,那些温度,是不是会慢慢变凉?
“雅琴?”沈杰的声音带着点担忧,“怎么不吃了?”
“没……”她夹起片毛肚放进他碗里,“就是突然想,要是你出国了,谁给我买芋泥波波奶茶?”
沈杰的筷子顿了顿,突然伸手揉乱她的头发:“那我就把奶茶店开到纽约去。”他望着她发顶翘起的呆毛,声音轻得像飘进窗户的细雪,“不过得先问我老婆,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
姜雅琴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低头搅着碗里的麻酱,勺子碰着瓷碗发出细碎的响。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落在玻璃上,慢慢积成小小的雪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