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把叉蹲在烧鹅摊前,啃着半凉的鹅腿。
油渍顺着手腕往下淌,他胡乱在袖子上蹭了蹭,又咬了一大口。肉已经冷了,油脂凝成白霜,嚼在嘴里又硬又腻。他皱了皱眉,正想抱怨,左臂却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嘶——”他猛地缩手,鹅腿掉在地上,滚了两圈沾满尘土。
他撸起袖子,只见小臂内侧浮现出一道淡红色的梅花烙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出来的,边缘还泛着微微的粉光。他伸手碰了碰,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活该!”罗小青的爷爷从摊子后头探出头,手里还拎着半壶酒,“让你整天盯着合欢宗的女修看,这下中招了吧?”
七把叉龇牙咧嘴地揉着手臂:“我哪有!我就是路过……”
“路过?”老头嗤笑一声,倒了碗烈酒推给他,“喝吧,压一压邪火。”
七把叉接过碗,仰头灌下去,喉咙里火辣辣的,烧得他直咳嗽。他抹了把嘴,正想说话,余光却瞥见街对面的招募处,一名绿衣女修正巧转过头来,冲他微微一笑。
那女修生得极美,眉目如画,唇若点朱,尤其是一双眼睛,水盈盈的像是含着春意。她抬手拢了拢鬓边的碎发,指尖在耳垂上轻轻一勾,露出一截雪白的颈子,锁骨下一点朱砂痣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七把叉愣了一瞬,手里的碗差点掉下去。
“瞧你那点出息!”老头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合欢宗的媚术你也敢接?嫌命长?”
七把叉捂着脑袋,讪讪地收回目光,可那女修的身影却像是烙在了脑子里,挥之不去。他低头看了看手臂上的梅花印,心里莫名发慌。
……
朱风匆匆赶到仙律司,一路风尘……
等了两个时辰才等来一个笔贴式……
“合欢宗寒穹星阁三个月失踪七人,你们不管?!”他拍案怒喝,震得桌上的茶杯跳了跳。
老文书慢悠悠地抬起头,嘴里喷出一股五香瓜子味,眼皮都没抬一下:“紫微星宫特批的案子,你查个屁。”
“特批?”朱风冷笑,“特批就能随便抓人?”
“抓?”老文书嗤笑一声,“人家是自愿去的,合欢宗的双修秘法,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
朱风额角青筋直跳,一把揪住老文书的衣领:“名单给我!”
老文书被他提得双脚离地,手里的瓜子撒了一地,终于慌了神:“你、你放手!名单在柜子里!”
朱风松开他,大步走向柜子,翻出一卷竹简。他快速扫过上面的名字,眉头越皱越紧。
失踪的七人里,有散修,有小门派的弟子,甚至还有两个凡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曾在寒穹星阁的招募处登记过。
他合上竹简,转身就走,结果一脚踢翻了凳子。
“喵!”桌底下窜出一只花猫,爪子在他靴子上狠狠挠了一下,然后飞快地溜走了。
朱风低头看着靴子上的三道爪痕,脸色更黑了。
……
李幺妹茶楼——
这里成了杨十三郎每天早上必到之处,靠窗的那个位子李幺妹也每天给他留着。
这里聚集了来自天南地北的逍遥客,任何消息比仙鹤传信还来得快一些。
“杨首座,没想到能在这种地方遇到您。”
说话的是合欢宗大宗主梅雁儿,不等杨十三郎相邀,不客气地坐在了杨十三郎的对面。
她端起茶壶,动作很是优雅地给杨十三郎斟了一杯。
“首座,请用茶。”她声音轻柔,指尖“不经意”地划过他的手背,凉得像冰。
这一手法,合欢宗内有不成文的说道,是相邀一起双修的意思。
当然,杨十三郎也不懂这些……
杨十三郎接过茶杯,茶香清冽,混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寒梅冷香,让人心神微荡。他抬眼看她,梅雁儿正微微低头,露出一截雪白的颈子,发间一支银钗轻轻晃动,映着烛光,晃得人眼花。
他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抿了一口茶:“梅姑娘在寒穹星阁多久了?”
“三年有余。”梅雁儿微笑,“大人对我们星阁感兴趣?”
“只是好奇。”杨十三郎放下茶杯,“听闻星阁最近招募了不少修士?”
梅雁儿眸光微闪,随即笑道:“不过是些寻常的杂役罢了,大人若是有兴趣,也可以来试试。”
她说着,俯身替他添茶,衣领微敞,露出一抹莹白的肌肤。杨十三郎垂眸,盯着茶杯里浮沉的茶叶,没有接话。
跟着梅雁儿一起来的翠裙少女,抱着一把琵琶,悄无声地坐在茶楼二层的窗边,指尖拨弄着琴弦……
琴声清冷,如寒泉漱石,楼下的客人听得如痴如醉。她神色淡漠,眉目间似有霜雪,整个人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谪仙,不沾半点烟火气……
从茶楼下路过的男逍遥客们,听到琴声,再也挪不动脚步……
杨十三郎匆匆喝了半盏茶,都没和梅雁儿说声客气话.,起身匆匆回了山河司首座府邸。
众目睽睽之下,他可不想上《云霄日讯》的每日头讯。
……
大刘蹲在老槐树下,面前摆着糖人摊子,手里捏着一根竹签,正给新熬的糖浆拉丝。金灿灿的糖浆在他指间翻飞,转眼就成了一只展翅的仙鹤,引得几个小娃娃拍手叫好。
\"老刘!你这手艺可真是绝了!\"隔壁卖炊饼的张瘸子咂着嘴,\"啥时候给我也捏个?\"
\"去去去,\"大刘笑骂,\"你个老光棍,要糖人干啥?哄娃娃还差不多!\"
正说笑间,一阵清幽的香气飘来。
大刘抬头,只见一个穿翠绿纱裙的少女站在摊前。她约莫十七八岁,乌发松松挽着,发间只簪了一朵小小的白茉莉,衬得肌肤如雪。最勾人的是那双眼睛——水盈盈的,眼尾微微上挑,像是含着三分笑意,又带着七分欲说还休的羞怯。
\"姑娘要糖人?\"大刘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
少女抿嘴一笑,指尖在摊子上轻轻一点:\"要个蝴蝶的。\"
声音又软又糯,听得大刘耳根子发烫。他赶紧低头熬糖,却总觉得有道目光在自己身上打转。
糖浆在竹签上流转,渐渐显出蝴蝶形状。大刘的手却有些不稳——这姑娘的裙摆不知何时已经蹭到了他膝盖上,轻纱料子凉丝丝的,却能感觉到底下的体温。
\"大叔的手真巧。\"少女忽然凑近,发丝垂落在他手背上,\"比我们合欢宗的师兄们强多了。\"
\"合、合欢宗?\"大刘手一抖,糖蝴蝶的翅膀歪了半边。
少女\"噗嗤\"笑出声,忽然握住他捏竹签的手:\"别紧张呀。我是新入门的弟子,今日偷溜出来玩的。\"她指尖在他掌心画了个圈,\"大叔要不要……也尝尝我们合欢宗的糖?\"
大刘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这距离近得能数清她的睫毛,能闻到她颈间淡淡的茉莉香,能看到她衣领下若隐若现的……
\"喵!\"
一声尖锐的猫叫突然炸响。大刘猛地回神,发现自己的糖勺不知何时已经戳进了炭炉,焦糊味弥漫开来。再抬头时,那翠裙少女已经退开几步,正掩着嘴笑。
\"大叔真有趣。\"她眨眨眼,\"明日我还来买糖人哦。\"
说完转身离去,腰间的银铃叮咚作响。大刘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被张瘸子捅了一肘子:
\"老刘!你糖浆都熬糊了!\"
大刘这才惊醒,低头看见糖锅里冒着黑烟。更诡异的是,摊子上摆着的那排糖人,不知何时全都融化成了粉红色的糖浆,正顺着桌角滴滴答答往下淌……
大刘挠挠头,嘀咕道:“怪了,白天在茶楼见她,一本正经的,晚上比勾栏里的表子还风骚……”
“老罗,帮我看下摊子,我回家有点事……”
大刘跟着那姑娘背影一路追了下去。
……
杨十三郎幻了个书生模样,坐在仙鹤寮一家叫欧阳酒肆的角落,翻看着朱风给他的失踪者名册。
“杨首座,您这酒都凉了,要不要我去热一热?”欧阳大叔凑过来轻轻问道。
欧阳叔是蟠桃园旧部,原来是打铁力士,跟着来仙鹤寮后,娶了妻子,还开了家酒肆,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
杨十三郎一进门他就认出来了,个子高不说,那件龙鳞衣虽然穿在里面,但还是有一角露出来了。
杨十三郎摇摇头:“欧阳叔,不必了。你忙你的,我坐坐就走……”
欧阳大叔放下四碟小菜,刚刚退下……
“大人,凉酒伤身呢。”
一名合欢宗女修不知何时坐到了他旁边,红唇微扬,眼尾描着淡淡的金粉,衬得那双眸子越发勾人。
她指尖轻轻点在他的手背上,慢慢画了个符,娇笑道:“我比酒更暖,要不要试试?”
杨十三郎合上名册,抬眼看着她:“姑娘贵姓?”
“叫我红芍就好。”她凑近了些,吐气如兰,“首座大人查案辛苦,不如……放松一下?”
杨十三郎微微一笑,突然扣住她的手腕:“红芍姑娘,你的情丝乱了。”
红芍脸色骤变,猛地抽回手,袖中滑出一把短刃,可还没等她动作,杨十三郎已经捏住了她的脉门。
“谁派你来的?你认识我?”他低声问。
红芍咬了咬唇,突然嫣然一笑:“首座大人,您猜?”
话音未落,她的身体突然化作一团粉雾,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缕淡淡的香气。
杨十三郎皱了皱眉,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那里多了一道浅浅的红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灼伤的。
他合上手掌,起身离开酒馆。
夜风拂过,街角的阴影里,一双眼睛静静地注视着他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