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粮仓的火光冲天而起,黑烟滚滚,将宁州城的夜空染成一片血色。
百姓的哭喊声、马蹄的践踏声、陈家军的怒骂声混作一团,整座城池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
江柚白站在城楼高处,望着远处熊熊燃烧的粮仓,火光映在他冷峻的侧脸上,眸色深不可测。
“殿下真是好手段!”他忽然开口,嗓音低沉,“先抬粮价引陈家强征,再烧粮仓,逼得孟庆洋不得不派兵镇压。可谓是一箭三雕。”
这个女人还真是让他越来越摸不透。
在她的身上,还有无数个谜团都未解开。
江柚白有种直觉,眼前这个女人的野心不止于此。
这一切还真是越变越有趣了!
李云初立于他身侧,衣角被热浪掀起一角。
她轻笑一声,并不否认:“这还得多亏侯爷给我这个机会。”
江柚白侧目看她:“哦?”
“如果没有侯爷这纵敌深入的胆识,若非您默许陈家军入城,这出戏还真唱不下去。”她微微偏头,眼底映着跳动的火焰,“如果侯爷不默许我动这批粮,我哪能这么顺利?”
“这一切都是侯爷您领导有方。”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她可得把他哄高兴了,这样才能混淆视听。
江柚白定定看她片刻,忽地低笑:“你比我想的还要大胆!”
“胆小的人活不长。”她迎上他的目光,笑意不达眼底。
江柚白抿了抿唇,眸底闪过一抹嘲讽。
这个女人胆子大,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一个能把自己皇姐挫骨扬灰的人,胆子能不大!
只是……
他眼波流转,“我很好奇,你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李云初眨了眨眼,一脸无辜:“侯爷此话何意?我们此行不是奉旨来边洲求援,好回京营救父皇的吗?”
“是吗?”江柚白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若真为救驾,为何不急着去边洲,反倒在宁州耗了半月有余?”
这个女人的嘴里可真是没一句实话!
从认识她到现在,谎话都是张口就来。
能言善辩,能说会道。
哪怕谎言被揭穿,她也能理直气壮地继续扯。
李云初不慌不忙地抚平袖口褶皱:“侯爷这是在考我?侯爷对我可真好,不仅要监督我练功,还考我这些。”
“行吧!既然侯爷要考我,那我就好好答。”
她勾了勾唇,“宁州本就是边洲辖地,我们在此不正是等孟庆祥前来?如今他既已带兵入城,咱们的任务不就完成一半了?”
“只要孟庆祥来了,我们不就可以回京了吗?”
江柚白目光死死地盯着她,眼神中带着审视。
眼前这个女人可真是会揣着明白装糊涂。
明明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但她却总是答非所问。
她真当他察觉不到她的意图?
行!
既然她想演,那么他就奉陪到底!
夜风骤起,吹动二人衣袍。
江柚白忽然抬手,指尖轻挑起她的下巴:“回京复命时,你准备如何说?”
“当然是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说。”李云初不退反进,踮脚凑近他耳畔,“比如……秦将军率三万精兵‘恰巧’出现在宁州这等要事,我定会守口如瓶。”
她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我不说,难保孟庆洋的人不会说。”
江柚白眸光骤然锐利,捏着她下巴的力道重了三分:“所以呢?你又打着什么坏主意?”
“岂敢~”李云初吃痛却仍笑意盈盈,“我这不是在打坏主意,我这是在跟你表忠心。”
“你如今算是我半个师父,我们算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肯定不想你出事。”
话音未落,江柚白突然将她按在城墙箭垛上,背后是万丈深渊。
他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是吗?你有这么好心?”
火光映照下,李云初微微仰头,眸光清澈,语气真挚:“侯爷,我如今与您同乘一条船,自然盼着您安然无恙。若您倒了,我岂能独善其身?”
她叹了口气,故作难受道:“我本以为我跟侯爷早就已经是能够互相信任的小伙伴,但没想到,侯爷还是防我。侯爷您这样,真是太让我伤心了。”
江柚白眯了眯眼,指腹轻轻摩挲着腰间的玉佩,似笑非笑:“你这女人阴险狡诈,我难道不该防着你吗?”
李云初唇角微弯,眼中却无半分玩笑之意:“侯爷不信我也行,我会向侯爷证明我的忠心。我这里倒有一计,可助您一举除掉孟庆洋和陈家军。”
江柚白挑眉:“说来听听。”
李云初缓缓凑近,压低声音:“孟庆洋此次入宁州,肯定也是打着坐收渔利的算盘,我们不妨将计就计。”
她指尖在城墙上轻轻一划,“先让陈家军与边洲军厮杀,待两败俱伤之际,我们再让秦家军出手。”
江柚白眸光微动:“秦家军若出手,陛下必会起疑。”
李云初轻笑:“我们不说,谁知道那是秦家军?”
她微微偏头,“我们可以说是乱党余孽,趁乱把宁州占为己有……”
江柚白一怔,这女人还真是敢想啊!
他嗤笑一声,“玩这么大?”
李云初眨了眨眼,脸上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大吗?我只是想替您分忧。”
“是吗?”江柚白指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声音低沉,“你献计是真,但你的目的……恐怕不止于此吧?”
“不是我的目的不止于此!”李云初不躲不闪,迎上他的目光,“是侯爷您的目的不止于此。”
“我既然决定要替侯爷效力,肯定要揣摩侯爷的心思,这才能对症下药。”
夜风掠过,二人对视良久,江柚白终于缓缓松开手,唇角微扬:“好,本侯倒要看看,你是如何为本侯效力的。”
李云初笑意更深:“我定不会让侯爷失望。”
远处,陈家军的怒吼声越来越近——
“是边洲军放的火!孟庆洋想害我们!”
“放屁!明明是你们陈家贪得无厌!”
……
两拨人马在火场前剑拔弩张,百姓的哭嚎声中,不知谁先动了刀。
厮杀声渐起,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这场局,终于要收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