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伯仲心头一紧，下意识便要拔剑，额角冷汗涔涔。
这老妖翻脸比翻书还快！
“且慢！”
符泽却依旧稳坐如山，面对老妖的雷霆之怒，他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语气平淡地吐出两个字。
那声音不大，却让那些蠢蠢欲动的海妖动作皆是一顿。
“何必如此喊打喊杀？”符泽终于抬眼，目光平静地望向暴怒的老海妖，“本皇子自然知晓雷霆蜃珠的珍贵。只是，炼化之法，未必只有一种。”
他顿了顿，语出惊人：“贵族之中，可有那些罪大恶极、本就该死的罪囚？又或者，那些早已死去多年，却因种种缘由未能入土安息的枯骨遗骸？用这些东西炼化，效果想来也是一样的。”
此言一出，不止是那老海妖，就连一旁的范伯仲和始终沉默的稚圭，都愣住了。
范伯仲张大了嘴巴，一脸的难以置信。
用罪囚和枯骨炼制？
这种邪门歪道的法子，亏他想得出来！
稚圭清冷的眸子中也闪过一丝异色，看向符泽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
老海妖脸上的怒容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错愕。
他活了数百年，还从未听过这等炼制蜃珠的法子！
若真可行……
“此法……此法当真可行？”老海妖声音有些干涩，眼中血红稍退，多了几分狐疑与期望。
符泽微微一笑，自信满满。
“可行与否，一试便知。况且，”他话锋一转，一股无形的气势散发开来。
“本皇子也并非白取。我愿以百年人皇气运，与贵族交换这枚雷霆蜃珠，以及炼制所需之一切便利。这笔交易，长老，可做得？”
“百年……人皇气运？！”
老海妖彻底呆住了，浑浊的双眼瞬间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气运！
那可是比任何天材地宝都更加珍贵虚无，却又真实影响着一族兴衰的玄妙之物！
百年的人皇气运，对他们海生一族而言，其价值简直不可估量！
足以让他们这个偏居蛮荒一隅的小族群，在未来百年内气运亨通，天才辈出，甚至有可能改变整个族群的命运！
这对符泽而言，或许只是他那磅礴人皇气运中的九牛一毛，但对整个海生一族，却是天降甘霖！
“做得！当然做得！”老海妖激动得浑身颤抖，脸上的褶子笑成了一朵菊花，哪里还有半分先前的暴戾。
他一个箭步冲到符泽面前，态度恭敬到了极点，就差没当场跪下了。
“贵客！不！恩公！恩公啊！”老海妖一把抓住符泽的衣袖，激动得语无伦次。
“请随我来！我族死牢之中，尚有不少冥顽不灵的罪囚，还有历代积攒下来的无主枯骨，恩公您随便挑！要多少有多少！”
稚圭站在一旁，看着那老海妖由先前的暴怒如雷，转瞬间便化作点头哈腰，满脸谄媚，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复杂滋味。
这便是人心，不，妖心么？
她秀眉微蹙，清冷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淡淡的嘲讽。
她分明记得，许多年前，那头被尊为水中贵胄的蛟龙只是途经此地，并未显露半分恶意，这幻海城的妖族便已是倾巢而出，个个如临大敌，戒备森严。
那股子警惕与疏离，仿佛生怕沾染上半分对方的气息。
如今倒好。
符泽不过是抛出了百年人皇气运这等虚无缥缈的筹码，这群先前还喊打喊杀的海妖，便立刻换上了一副恨不得将心肝脾肺肾都掏出来献上的嘴脸。
前倨后恭，变脸之快，着实令人叹为观止。
“恩公，恩公！这边请，这边请！”老海妖亲自引路，将符泽一行人送出那阴森的死牢。
符泽挑选的那些罪囚与枯骨，自有海妖手下负责搬运。
待到符泽带着挑选完毕的材料，准备动身离开这光怪陆离的幻海城时，那老海妖竟又颠颠儿地追了上来，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两枚鸽卵大小，色泽灰蒙蒙的珠子，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
“恩公留步！此乃我族一点小小的心意，不成敬意，还望恩公笑纳。”老海妖将珠子递到符泽面前，声音里透着一股子热切。
“此珠名为引路蜃珠，只要佩戴在身，日后恩公若想再临我幻海城，只需循着此珠感应，便能轻易找到方向，绝不会迷失于这茫茫蛮荒海域。”
那眼神，那语气，分明是在说。
“我们对这次交易非常满意，您老可千万要常来啊！”
符泽瞥了一眼那珠子，倒也不客气，伸手接过，指尖微一摩挲，便察觉到其中蕴含着一丝微弱却独特的空间波动。
他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有心了。”
言罢，不再多留，带着稚圭与面色依旧有些苍白的范伯仲，转身离去。
身后，是幻海城众妖毕恭毕敬的目送，以及那老海妖几乎要将腰弯到地上的谄媚笑容。
归途无话。
或许是那引路蜃珠当真有些门道，他们一行人重返剑气长城的路途异常顺利，仅仅两日之后，那雄伟壮阔的城墙便再次映入眼帘。
城楼之上，早已得到斥候回报的陈平安，正焦急地来回踱步。
当他看到符泽三人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尽头时，那颗悬着的心才算彻底落了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殿下！范先生！稚圭姑娘！你们可算回来了！”
陈平安快步迎下城楼，脸上满是真挚的喜悦。
“平安，让你久候了。”符泽拍了拍他的肩膀，神色轻松。
待回到临时府邸，宁姚也闻讯赶来。
听符泽简略讲述了幻海城一行，以及那雷霆蜃珠的由来与炼制之法后，即便是宁姚这般心性沉稳之人，也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用罪囚与枯骨炼制至宝，再以百年人皇气运交换……
这种手笔，这等魄力，委实超出了她的认知。
“这雷霆蜃珠，如今材料是齐备了，”符泽将那些盛装着“特殊材料”的器皿一一陈列。
“只是，还需要寻一位信得过之人，将其炼化成形。”
宁姚黛眉微蹙。
“城中并无正统的炼器大师。即便只是寻常的兵刃锻造，也需前往千里之外的宗门坊市寻觅巧匠。此物关系重大，寻常铁匠怕是难以胜任，更遑论掌控那雷霆之力与驳杂的魂魄怨气。”
她的言外之意很明显，此事难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