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百里执疏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宽大的手掌轻轻托住婴儿的小脑袋,“小心吵醒了这个小祖宗,闹腾极了。”
萧华昭立刻屏住呼吸,低头看着儿子熟睡的小脸,孩子的睫毛又长又密,在灯光下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粉嫩的嘴唇微微嘟着,偶尔还咂巴两下,可爱极了。
殿内一时安静下来,只余铜漏滴答作响;百里执疏的目光在萧华昭和百里瑾珩之间流连,感觉得自己的胸口被某种称之为温暖的情绪填得满满当当。
“夫君,你来看,”萧华昭突然拽了拽他,用指尖轻轻点了点婴儿的脸颊,“你看,这样他就笑了。”
果然,睡梦中的百里瑾珩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容,那笑容纯净得不掺一丝杂质,让人看着最是舒心了。
百里执疏心里一软,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儿子的小拳头,那软乎乎的手指立刻条件反射地张开,紧紧攥住了百里执疏的一根手指。
“劲儿不小。”他低笑,声音里带着难掩的骄傲,这个儿子虽然调皮捣蛋的,但确实聪明,也有责任心,这也是百里执疏能在他十五岁便放心去找萧华昭的原因。
萧华昭看着父子俩的互动,突然想起什么,觉得百里执疏刚刚说的话有些不对劲,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夫君啊,皇兄更衣时还说了什么呀?”
百里执疏挑眉,故意卖关子:“想知道?”
萧华昭连忙点头,不自觉地往前倾了倾身子,这个动作让她散落的发丝垂到胸前,在杏色的寝衣上铺开如墨色瀑布;百里执疏伸手将那缕发丝别到她耳后,指尖有意无意地擦过她敏感的耳垂,惹的萧华昭羞恼的瞪了他一眼:“皇兄说……这小子尿得比他爹当年还准。”
“噗——”萧华昭连忙捂住嘴,憋笑憋得肩膀直抖,“皇兄怎么连这个都记得?”
“母后说的,她说我当年洗三礼,”百里执疏眼中浮现难得的窘迫和尴尬,“也尿了皇兄一身。”
这下萧华昭彻底忍不住了,笑得整个人都蜷缩起来,又怕吵醒孩子,只好把脸埋进百里执疏肩头闷笑,她温热的呼吸透过衣料拂在皮肤上,惹得百里执疏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好啊,”萧华昭好不容易止住笑,抬头时眼角还带着泪花,“原来这是你这个父王遗传的呢。”
百里执疏无奈地捏了捏她的鼻子:“现在笑够了?该喝药了啊。”话音刚落,青米就端着药碗适时地出现在屏风旁,那黑褐色的药汁散发着苦涩的气息,萧华昭一见就皱起鼻子。
“能不能不喝?”她小声讨价还价,“我都好了呀,都出月子了的……”
百里执疏接过药碗,试了试温度,不容拒绝地递到她面前:“太医说了,至少要喝足四十天。”
萧华昭不情不愿地接过药碗,正要一口闷下,突然眼珠一转:“我喝药,夫君得答应我一件事。”
“说。”
“等瑾珩周岁时,”萧华昭眼睛亮晶晶的,“我们带他去庄子上看看吧?我想让他泡温泉,肯定舒服极了,周岁肯定可以泡了~”
百里执疏看着她期待的眼神,哪里还说得出拒绝的话:“好吧……”
萧华昭立刻眉开眼笑,仰头将药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让她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百里执疏眼疾手快地往她嘴里塞了颗蜜饯。
“甜吗?”百里执疏问道。
萧华昭含着蜜饯,笑得眉眼弯弯:“甜呀。”
窗外,雪下得更大了,纷纷扬扬的雪花中,昭阳院的灯火温暖而明亮,将一家三口的剪影投在窗纸上,这个寒冷的冬夜也变得温暖起来。
永仁十一年
春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书房,萧华昭正执笔批阅府中账册,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侍女们慌乱的追赶。
“小世子!慢些跑!”
“当心台阶!”
门“砰”地被推开,一个穿着天青色小褂子的团子炮弹似的冲了进来,一头扎进萧华昭怀里。
“娘亲!”百里瑾珩仰起小脸,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奶声奶气地喊。
萧华昭放下毛笔,将儿子抱到膝上;小家伙这会儿刚满一岁半,走路已经相当稳当,就是跑起来还时常跌跌撞撞;此刻他发髻散乱,小脸上还沾着不知从哪里蹭来的泥印子。
“又去哪淘气了?”萧华昭用手帕擦着他的小脸。
百里瑾珩扭了扭身子,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指向窗外:“园、园子!”
萧华昭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院中那几株名贵的牡丹花被他折了,花瓣零落一地,花匠老周正蹲在树下唉声叹气。
“百里瑾珩。”萧华昭沉下脸,喊了一声小家伙的大名。
小家伙敏锐地察觉到娘亲语气的变化,立刻瘪了瘪嘴,眼眶说红就红:“花花……好看……给娘亲……”
萧华昭顿时心软了一半,但想到这小魔王近日越发无法无天,又强撑着板起脸:“折花不对,要道歉。”
百里瑾珩把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
“不道歉今天没有蜜饯吃。”
“不!”小家伙声音更大了,在萧华昭腿上扭来扭去,差点摔下去。
萧华昭连忙扶住他,正头疼该怎么管教,就听门外传来一阵整齐的行礼声:“参见王爷。”
方才还张牙舞爪的小团子瞬间僵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萧华昭膝上滑下来,规规矩矩地站好,小手还煞有介事地拍了拍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百里执疏迈步进门,玄色锦袍上还带着的热气,他目光在妻子无奈的表情和儿子故作乖巧的小脸上转了一圈,眉梢微挑:“这是又闯祸了?”
百里瑾珩立刻摇头,奶声奶气道:“父王,瑾珩乖乖~”
萧华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小混蛋变脸比翻书还快,开口重复刚刚小家伙的话,然后吐槽道:“不知道像谁!”
百里执疏嘴角抽了抽,默默不作声,还能像谁,像你啊……小时候要让他把小床扔出去的时候,闹着不睡觉,撅着屁股跟他抗议的时候,这不都一模一样……
次日清晨,萧华昭果断把儿子打包送进了宫。
“娘亲啊……”她将黏在季云婵怀里的儿子往前又推了推,“今日又要劳烦您了。”
季云婵笑得见牙不见眼,搂着百里瑾珩亲了又亲:“说什么劳烦,我巴不得我们瑾珩天天来呢!”
“!娘亲,那说好了!瑾珩就放您这几天!”
“……”季云婵猛地抬头,收回来得及吗?
百里瑾珩在太祖母怀里扭成麻花,小嘴叭叭地说着只有他自己能懂的“婴语”,时不时蹦出几个清晰的词:“祖祖……糕糕……玩……”
杨婉兮听说百里瑾珩来了,带着身边的宫人赶来,刚进殿门就被小家伙扑了个满怀:“皇伯母!漂漂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