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府。
信纸在李泰手里被揉成一团,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城南武馆,九龙坡,这几个字眼像烧红的铁块,在他脑子里烙下印子。一股火气直冲脑门,又带着一阵发凉。
难道真是九龙坡那出了岔子?那些人,怎么能这么不顶事!
“赵磐!”李泰猛地把那团废纸拍在桌上。
立在下首的赵磐心头一紧,上前一步,低声应道:“王爷。”
“太子那边,眼线已经扫到城南了。”李泰声音透着火气,压不住。“纥干承基说,他怀疑九龙坡的事,跟城南的武馆扯上了关系,正让人暗地里查。”
赵磐脸色微沉。静心剑道馆是王爷多少年的布置,关系着将来的大局,半点闪失都不能有。“王爷,太子这手,不能不防。只是,他到底摸到了多少,现在还不清楚。或许,只是听了点风声,故作声势。”
李泰在屋里来回走动,心里烦躁得厉害。他不愿信李承乾有这本事,能这么快就摸到他最紧要的秘密。
那个李承乾,摔了一跤之后确实跟变了个人似的,可要说他能翻手为云,李泰心里还是有几分不屑。
“不能干等着。”李泰停下步子,眼里闪过一丝狠厉。“我倒要看看,他李承乾到底有多大能耐。”他觉得,李承乾就算有所察觉,也定然只是摸到些边角,不足为惧。但该做的防范不能少。
“赵磐,你立刻去办几件事。”
李泰沉声吩咐。
“第一,静心剑道馆那边,把守卫再加严实点,尤其那些新来的,最近都给我收敛行迹,训练什么的,转到地下去。
第二,馆里那些不好摆在明面上的账本、人名册,还有那些‘特别’的家伙,先挪到城外的别苑去,利索点,别留下尾巴。第三……”
他朝赵磐看过去,声音压得低了些:“传话给纥干承基,让他不惜代价,给我摸清楚,太子到底握了多少关于‘城南武馆’的底细!他盯着的是哪一家?馆里有多少人?平时都干什么?最要紧的是,他有没有查到……‘影狼卫’和‘青鸟’的线索?”
说到影狼卫和青鸟,李泰的声音不自觉地又低了几分,眼神里掠过一丝忌惮。这才是他真正的要害,一旦暴露,万劫不复。
“属下这就去办。”赵磐躬身应下,赶紧退了出去。
东宫这边的局,正按照李乾的盘算走。
纥干承基接到魏王府的新命令,心里乐开了花。王爷果然开始看重自己了!他更加卖力地在东宫“打探”消息,老是找机会跟常胜“碰巧”遇到,旁敲侧击地问。
常胜呢,记着李乾的吩咐,有时愁眉苦脸,叹气说查来查去都是些街头巷尾的闲话,没个准信;有时又故作神秘,透露点“城南有家武馆,晚上灯火亮得很,好像聚了不少人”、“听人说有生面孔进进出出,看着不对劲”之类的模糊信息。
这些消息,掺着真掺着假,似是而非,却都往城南那边引,足够让李泰心里打鼓,可又抓不到实质的把柄。
李泰根据纥干承基不断送回来的“情报”,心里越来越确定李承乾只是在外围瞎转悠,没摸到核心。他一边暗骂李承乾没用,一边又夸纥干承基“能干”,赏了不少钱。
“看来,太子也就是这样了。”李泰看着最新的密报,上面写着“太子怀疑城南有武馆私下聚赌,让人盯了几天,没啥发现”,唇边露出一丝不屑的笑意。
私下聚赌?李承乾的脑子也就想得出这些。
嘴上这么说,李泰心里的警惕却一点没松。
他总觉得,摔了马的李承乾,就像一条藏起来的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窜出来咬人一口。他让人把剑道馆那边清理得更彻底,守得更严,同时也在暗地里调集人手,想着万一李承乾真有什么大动作,就给他来个狠的。
他觉得自己已经看透了李承乾的底牌,摸清了东宫的调查方向,心里稍微踏实了些,却不知道自己正一步步走进李乾设好的陷阱。而那根叫“纥干承基”的线,正被李乾牢牢攥在手里,就等着收网的时候。
东宫书房里,烛火摇曳。
李乾听常胜把魏王府最新的动静说了,特别是李泰让赵磐去清理剑道馆的痕迹,还催着纥干承基打探东宫虚实的事,唇边那抹笑意更深了。
“看来,青雀这条鱼,不光咬了钩,还想自己把线给理明白了。”李乾放下茶杯,声音里带了点戏谑。
常胜应声:“殿下,魏王确实有点慌了,纥干承基那边也催得急,想知道咱们到底查到了哪一步。”
“慌了才好,一慌就容易出错。”李乾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既然他这么想知道,咱们就‘好心’地透点东西给他。常胜,你接下来,找个机会,‘不小心’地再跟纥干承基说点别的。”
常胜神色一肃:“请殿下吩咐。”
“你就跟他说,九龙坡那些死士用的弩机,样子挺特别的,不像军里的东西,倒像是……前朝留下来的,或者江湖上哪个隐秘门派自己捣鼓出来的。
另外,再告诉他,咱们在那些死士的兵器上,瞧见了一些模糊的、重复出现的‘记号’,正卯足了劲儿查这记号是哪来的。”李乾不紧不慢地说着,每句话都像提前布好的棋子。
常胜一听就明白了。殿下这是精准投喂,既要让李泰觉得东宫确实查到了点东西,又不能让他晓得已经摸到了影狼卫令牌这样的实证。那所谓的“记号”,说得模糊点,正好能把李泰往别的方向引。
“是,末将明白。既要让他觉得咱们厉害得很,又要让他觉得咱们离真相就差那么一口气。”
李乾点了下头,带着赞许:“孺子可教。去吧,演得真点,别让他看出破绽。”
第二天,纥干承基又在演武场“碰巧”撞见了眉头紧锁的常胜。
“常统领,看你这脸色,莫不是……城南武馆的事,还是没啥进展?”纥干承基故意装作关心的样子问,心里却盘算着能套出什么新消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