扳倒李泰,清理门户,朝堂确实清净了些。
但这不意味着李乾就能安稳睡觉。
那些根深蒂固的士族门阀,还有习惯了看资历、讲出身的官僚,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他需要一支真正属于自己、能跳出这套规矩的力量。
东宫书房。
一个不起眼的东宫属官,恭敬地递上一份厚厚的册子。
“殿下,这是新一批的人选名录,苏侍郎那边筛过,常胜将军也派人核查了底细。”
这属官原先只管文书,因为手脚麻利、嘴巴严实,被李乾提拔上来,现在是招揽人才的核心人物之一。
李乾接过,一页页翻看。
名录上的人五花八门:
科场不顺,考到心灰意冷,却在算学或地理上有点门道的落魄书生。
手艺顶尖,可出身不行,或者脾气太直,被官营工坊踢出来的老工匠。
懂漕运、会做买卖,就是没靠山,被大商行挤兑得快活不下去的行商。
甚至还有几个从西域跑来,会说蕃语,知道那边风土人情的胡人。
“这个马周……有点意思。”李乾的手指在一个名字上停下。
出身穷苦,听说还好喝酒,在博州当过助教,跟上司不对付辞了官。
眼下正在长安的客栈里混着,像是在等机会。
“常胜,你亲自去会会他,摸摸底,看他想干什么。”
“喏!”常胜立刻应下。
他现在不单是左监门卫中郎将,更是李乾的心腹,东宫内外许多见不得光的事都归他管,包括最后把关这些招来的人是不是真靠得住。
“还有这个,刘老三,洛阳来的瓦匠,听说烧琉璃有两下子?”李乾又指了另一个。
“苏家那边不是琢磨着改进琉璃瓦吗?安排他去城南庄园的工坊,好吃好喝伺候着,给他配几个徒弟,看能不能烧出点新花样。”
“殿下英明。”属官赶紧记下来。
李乾继续翻着名录,时而点点头,时而又皱起眉。
他招人,不看出身,只看本事。
但更看重人品和忠心。
那些油嘴滑舌、心思歪的,本事再大也不用。
他要的是能埋头干活、忠心不二的班底。
属官禀报道:“殿下,苏侍郎捎话来,市面上有人偷偷仿咱们的霜糖和香胰子。东西糙得很,但价钱低,抢了些图便宜的客人。”
“仿制?”李乾笑了笑,一点不奇怪。
“让他们仿去。核心的东西在我们手里,他们只能学个皮毛。正好,也让苏家的人有点压力,别真以为能躺着挣钱了。”
“告诉岳父,别搭理那些小鱼小虾,心思放在新东西的研发和品控上。对了,我之前跟他提的那个改进织布机的想法,让他找几个靠谱的织工和木匠,偷偷琢磨起来。”
“是。”
这几个月,靠着苏家的生意网、常胜在军中和京兆府的关系,再加上些新挖的秘密渠道,一批批有才却没出路、或者身怀绝技的人,都被悄无声息地弄了进来。
有学问的读书人,李乾让魏征或者东宫其他人考校。
合格的,要么去苏家产业管事、算账,要么留在东宫整理文书、研究政务,甚至直接跟着魏征学东西。
李乾偶尔会亲自叫几个拔尖的来问话,考考他们的见识,顺便不经意地抛出些超越这个时代的想法,看他们的反应。
有一次,他给一个精通算学的年轻人讲复式记账法。
那年轻人听得眼睛都直了,嘴里不停念叨神乎其技,看李乾的表情,简直像在看神仙下凡。
李乾很受用,他就是要这种效果——绝对的权威,智识上的碾压。
有一技之长的工匠、农人,则被安置在城南庄园的秘密工坊,或是苏家的田庄里。
李乾亲自画图纸,指导那些匠人改进手艺、捣鼓新玩意儿。
农具怎么省力,田地怎么增产,铁怎么炼得更纯,房子怎么盖得更快更好,甚至还弄了些瓶瓶罐罐,搞起了基础的化学实验。
这些匠人,多半是老实本分的手艺人,哪见过太子殿下这般礼遇?
都激动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只觉得遇到了天大的恩情,恨不得把祖传的绝活都掏出来,没日没夜地干。
至于那些商人、胡人,有的混进了苏家的商队,有的被安插在西市的铺子里。
他们的任务是跑更远的路,带回更确实的消息,结交三教九流的人物。
李乾甚至让他们开始偷偷绘制更精细的地图,不光是大唐疆域,连周边小国,甚至更远地方的风土人情、矿产资源,都要一点点摸清楚。
常胜手下的东宫卫士,还有苏家养的那些护卫,跟影子似的,分布在各处。
谁要是敢动歪心思,立马就会被清理掉,干净利落,不留后患。
在这平静之下,一支只听李乾号令的力量,正悄无声息地汇聚壮大。
这支队伍成分复杂,什么样的人都有。
他们或许出身低微,或许命途多舛。
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不甘心就这么混下去,渴望出人头地,而那位与众不同的太子殿下,就是他们眼下最大的希望。
李乾给他们的,不单单是施展本事的机会和安稳日子,更是一种过去想都不敢想的尊重。
常胜刚从外面回来,正快步走来。
“常胜,人手还够用吗?”李乾随口问道。
常胜答道:“回殿下,眼下还撑得住。就是摊子铺得越来越大,忠诚可靠、又能独当一面去管事的人,还是缺。”
“嗯,不着急,宁缺毋滥。”李乾点了下头。
“交代下去,让咱们的人眼睛放亮点。不光要找有本事的,更要看品行。特别是那些被埋没在底下,的老实人。”
“这大唐啊,人从来不缺,缺的是能发现他们的眼睛,还有给他们一个往上爬的台子。”
李乾忽然想起一茬道:“对了,上次让你打听的那个说书的,叫什么来着?就是那个能把枯燥道理编成段子讲得满堂彩的。”
常胜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殿下是说那个叫辩机的和尚?听说嘴皮子是挺利索,在西市那边挺有些名头。”
李乾摸了摸下巴:“和尚?有意思。找个由头,让他进宫来,给我讲讲经……不,讲讲故事听听。”
或许,要推广某些想法,也该用点不一样的手段。李乾心里盘算着。这人才嘛,就得用在刀刃上,还得用得巧,用得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