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何曾有约?(1 / 1)

池塘甚大,贯穿整个杨府,其他院内也可见,为防他人烦扰,杜如霜果真停靠在藕荷深处。

七月底的日头到底毒辣,但荷阴下,清波上,静谧幽凉,竟有种暂避世事忧愁之快意。

不时有鱼儿一跃而起,衔着荷花瓣,‘噗通’落入水中,摆尾间消失不见,只余清波荡漾。

杜如霜斟酒啜饮一口,清甜的荔枝味儿溢满朱唇,再咬上一口软糯香甜的玉露团。

“好舒坦啊~”

“只是可惜无人对饮相谈。”

想到此处,她深深叹了一口气,多想能遇到一人,值得她倾吐秘密,愿意倾听她千年后的声音。

不知父母寻不到她有多着急,还好只是失踪,只要不见尸体,大概是抱着希望的,好过绝望地日日以泪洗面。

初到大唐时很兴奋,竟有幸目睹盛世,但随之而来的是茫然无措,举目无亲。

她虽自小独立惯了,可有父母在,当真闯不下去,还可回家,这里却远隔千年,无人倾诉,时常举步维艰。

想起被杨暄绑架时的无助恐惧,被他关押时的孤独绝望,心有余悸。

是沈凌云救了她,不只将她从杨暄的魔爪中救出,更是用他的温柔治愈了现代有阴影的她。

他的目光温暖如春,融化寒冰,她未向沈凌云吐露身世,却心照不宣,即便不说,她相信他懂。

他是第一个靠近时,不会令她恐惧的男子,那是他刻入根骨的儒雅,带给她的信心。

然而一场马车失事,又将二人分开。

现代未遇良人,大唐又遇杨暄!唉!大抵是我不配,想到这里,她落寞饮下一杯酒。

日影悄悄爬上西窗棂,杜如霜也已沉醉,口中喃喃:“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

“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酒壶空,酒杯落,衣裙散漫船头,夜梦枕星河。

她迟迟不归,小蛮划着一叶扁舟寻找,池塘占地六亩,荷叶甸甸,踪影难觅。

杨暄生辰,吩咐府中照例无需准备,他与友人在外相聚。

杨夫人劝解无用,只好退而求其次,晚上务必回府,不可留宿青楼。

他怎会乖乖听话?

翌日清晨,花信轩内。

小蛮一夜忐忑不安,总算挨到天亮,连忙通知杨夫人。“少夫人不见了!”

得知杨暄一夜未归,杨夫人又气又急,见杨暄回来,拉着他便数落。

“娘吩咐如霜为你准备惊喜,你倒好,又夜宿青楼,如今她不见了,府门小厮说不曾见她出门,定是伤心的躲起来了!”

“瞧瞧你做的好事!”

杨暄并未言语,面无表情,心中却在笑:娘你不懂她。

他问:“小蛮,少夫人昨日去了哪里?”

小蛮踟蹰道:“少夫人她......划船去了池塘,说是在荷下吃酒......可奴婢找了一夜也未见她人影。”

杨暄瞥一眼偌大的池塘,不知她醉倒在哪儿呢,当即吩咐十几个小厮去寻。

杜如霜醒来,天色大亮,听到附近吵吵嚷嚷,起身瞧见两个小厮。

见她身影,小厮喊道:“二少夫人,可算找到您了,公子可担心了。”

呵,他还知道找我呢!担心?他巴不得找不着呢!

杜如霜伸个懒腰,打个哈欠,将船划了出来。

杨夫人望着她从远处缓缓飘来,心下不悦,不得不说,实在有些不成体统!

想必是等暄儿等的心凉,才如此的吧,唉,也是个可怜人。

杨夫人心疼的牵着她的手进屋落座:“如霜,你无事便好,娘让你准备的惊喜呢?”

“……”

她哪里还记得这茬?杜如霜一脸懵逼的眨了眨眼,干笑两声道:“娘,如霜本欲与他荷下对饮,奈何他并未赴约。”

杨暄觑着满脸心虚的她:“何曾有约?”

得了,一个抛到九霄云外,一个流连青楼未归,想撮合当真不易。

杨夫人摇头轻叹一口气走了。

杜如霜回头瞪他一眼:“你站着别动,我去给你拿两个橘子。”

她拿了两个橘子回来,尽力憋着笑:“迟到的生辰礼物。”

杨暄拿着橘子皱着眉:如此便想打发我?但她为何在笑?

第二日,花信轩秋千上,风吹满怀荷花香,杜如霜悠闲的荡着秋千。

“太好了,舒服自在!”

杨暄有事去了东都,一来一回至少六七天!

当晚杨旷借口有事找杨暄,来敲门。

什么有事,杨暄去东都,全府上下皆知,摆明了心怀不轨!

杜如霜将他拒之门外,他却唇角一勾,猥琐道:“弟妹如此美人,暄儿当真浪费,哥来疼你......”说着便伸手去摸杜如霜的手臂。

她旋即长袖一甩,呵斥道:“你给我滚远点,否则我嚷嚷了!”

杨昭我都不怕,怕你一个酒囊饭袋?

杨旷愣了愣,随即一笑,眉宇间满是志在必得,他讥讽道:“你以为杨府上下会相信你吗?他们只会觉得是你勾引。”

杜如霜挑眉:“是吗?那这样他们便不会误会了......”

杨旷睁大眼望着她,正好奇到底如何,突然脸上被扇一耳光,登时火辣辣的。

他满脸骇然,瞪着她目眦欲裂,压低嗓音骂道:“杜如霜你这个贱人!”

早知她如今比往日放肆,想不到竟会如此猖狂!

杜如霜甩了甩发麻的手,望着他脸上的红印,威胁道:“还勾引吗?我喊人咯......”

杨旷恶狠狠的盯着她,咬牙切齿:“算你有种!你在杨府并无靠山!我弄死你与弄死一只蚂蚁无甚区别!咱们走着瞧!”

杜如霜毫不留情:“那便试试,但今日,你给我滚!”

“小人难防,以后要小心谨慎些才是。”当晚她吩咐小蛮,不要被任何事支开。

她不怕死,但不能被人折辱。

张意婉知晓夫君脸上的红印,定是杜如霜所为,他向来见色起意,杜如霜容貌不错,又近在咫尺,那日家宴她已看出他的龌龊心思。

杨家两位兄弟,如出一辙的好色,杨暄至少有些血性,杨旷实在不堪,无奈张家败落,她无从选择。

好在公爹上进,上擅玩乐谄媚圣上,下擅行贿收揽人心,又有贵妃撑腰,定有一日位极人臣,封侯拜相,她便是大唐权贵中最尊贵的女人,杨旷算什么?不死即可。

如今唯一拦路的是杜如霜,她背后有杜将军,公爹又偏爱杨暄。若她与杨旷出了丑闻,为杨家名声,她必死无疑。

所以杨旷吩咐下人做什么,她一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私下帮忙遮拦,防止婆母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