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真，大号的蜥蜴人看起来真的很像是怪物。

每一只大的蜥蜴人，都有五米多高，身上的皮肤是和山体一样的吸光黑色，眼睛猩红，兽瞳恐怖。

特别是知道头上有一堆蜥蜴人正在上方盯着你，那种感觉简直了。

莫云实在是有些顶不住，于是强迫自己把目光放在老实憨厚的小蜥蜴身上。

小蜥蜴在这个老蜥蜴面前显得有些拘谨，它把三具无脸人的尸体放在老蜥蜴旁边，然后喉咙里发出一些莫云听不懂的声音，时不时看向景鹤，说一句小毛毛。

老蜥蜴全程没有看小蜥蜴一眼，只是那混浊的眼珠静静凝视着三人。

直到小蜥蜴喉咙里不再发出声音，老老实实退到一边，老蜥蜴才收回看向景鹤三人的目光，专注地看向景鹤。

“小毛毛。”

那老蜥蜴忽然开口，声音滞涩嘶哑，但发音比小蜥蜴清楚得多。

景鹤听到这三个字后，脸上表情复杂，他轻轻点头回应：“我是小毛毛。”

“您认识张暮安吗？”

大蜥蜴喉咙里咕噜咕噜，似乎在努力回忆什么词语，许久，才说：“张暮安，认识。”

景鹤手指微微蜷缩：“可以带我去见他吗？”

大蜥蜴很人性化地点了点头：“见，张暮安。”

老蜥蜴看了景鹤一眼，就往那煮沸的大鼎后面走。

景鹤毫不犹豫跟上，莫云和秦老头挤在一起，跟在景鹤身后往前走。

小蜥蜴有些想要跟上，但刚抱着尾巴跟过来，上方就跳下一只大蜥蜴，用尾巴把小蜥蜴拦住。

小蜥蜴有些失落，但还是老老实实抱着自己的尾巴留在原地。

要不是老蜥蜴带路，莫云都不知道，原来神龛里有直接进入山体内部的通道。

那通道应该是后期挖出来的，四周坑坑洼洼，但路线平整笔直，五米多高的老蜥蜴走在其中，也并不拥挤。

一直向下走了有十多分钟，地道下方出现了一片宽敞的平地。

先前曾在剥皮神龛里看到过的镇压石棺放在那里，四周裹上了断裂的铁链。

而在那口石棺旁边，一个消瘦的背影背对众人盘腿坐在那里。

景鹤眼前视线模糊，但还是在看到那身影时，脚步一顿。

那人身上穿着金色法袍，手里拿着一块像是笏一样的东西，须发皆白，端正坐在那里，脊背挺直，自有一番仙风道骨。

老蜥蜴停在原地，没有过去。

秦老头咽了咽口水：“天呐……是道家的金色法袍……”

莫云没懂，就问：“这是什么级别？”

“紫色法袍是平常百姓已知的最高级别，金色法袍比紫色法袍还要难得，那可是祖传的宝贝！最重要的是，穿金色法袍的道士很少在世人面前出现，不得了不得了……”

秦老头眼睛冒光，连忙跟着景鹤往那边走。

莫云连忙拉住秦老头，把他扯了回来：“老干巴！你是不是见到什么好东西就脑子短路？这位道长很显然是景鹤十分亲密的人，这个时候，咱们就别过去添乱了！有点边界感吧你！”

莫云在秦老头胳膊上拧了一下，秦老头一颤，理智回笼，砸吧砸吧嘴，还是跟莫云和老蜥蜴一起，在原地看着。

景鹤一步一步走得很慢。

越是走近，步履就越发沉重。

莫云心里一个咯噔。

景鹤的听觉灵敏，如果那个端坐的道人还活着，定然会有呼吸和心跳，但见景鹤越走越沉重的样子，估计………

景鹤走得很慢，但最终，还是走到了老道身后。

他在老道身后停留了很久，才往前走去。

景鹤弯腰，伸手去触摸老道的手腕，似乎在与他握手，又似乎在把脉。

这次把脉的时间似乎格外长。

长到他一直挺直的脊背弯了，肩膀塌了下去。

然后，他朝着老道重重跪下。

膝盖重重磕到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莫云心尖一颤。

景鹤垂着眼，远远看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但那接连三个沉重的响头，却磕得他额头出血。

秦老头轻声叹息，摇了摇头，暗道一声可惜。

景鹤磕完三次响头，第四次俯身，却跪着把脑袋抵在老道的腿上。

从莫云这个角度，景鹤的身体幅度被老道的背影遮挡。

于是，整个大厅陷入寂静。

莫云静静站在原地，景鹤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就这么把脑袋埋在老道膝盖上，很久很久都没有下一步动作。

莫云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

只是觉得自己心里很难受。

景鹤跪了多久，她就站着看了多久。

或许，是此刻的景鹤看上去太过脆弱难过，也或许，是她偶然间看到了景鹤更深层次的情感和痛苦。

她很难受。

像是共情一般。

哪怕景鹤全程脸上都没有过多的表情，可这种压抑和破碎，也从他的肢体和行为中传达出来。

景鹤好可怜。

这是莫云此刻脑子里唯一的想法。

秦老头就地而坐，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终于，景鹤直起身，忽然唤了一声：“莫云，二爷。”

莫云和秦老头连忙回应。

“我眼睛看不清，你们，帮我看看。”

景鹤的声音和平常的没什么不同，没什么情绪，只不过有些嘶哑。

莫云和秦老头对视一眼，连忙往那边小跑过去。

景鹤依旧跪在老道面前，他眼睫垂着，双手按在地面上。

莫云跑过去以后，第一眼看到的，是老道的长相。

很慈祥的一位老人，但…………

秦老头嘶了一声，看着老道脑门上的桃木钉，身体哆嗦了一下：“天呐！是谁这么残忍呐！”

老道的脑门像是在死前被活生生钉入一颗钉子，但脸上的表情却并不痛苦狰狞，看上去倒是很平静。

“是他自己做的。”

景鹤轻声说。

秦老头要出口的大骂一下子憋在喉咙里，最终，还是景鹤再次提醒：“帮我看看，他写了什么。”

莫云抿唇，看向景鹤手掌摩挲的地方。

那是老道身前的地面。

黑色的地面上似乎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整齐文字，要不是景鹤提醒，莫云都没发现地上还有字。

为了更方便看清字，莫云心道一声冒犯，靠近老道一些，低头去看。

写得最大的几个字是：自断轮回路，以身为眼，镇此眼妖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