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舟那句“你想去做,就去做吧”,如同获得了最高指示的尚方宝剑,让苏麦子心中那团想要“搞事业”的火焰彻底燃烧了起来。她知道,有了顾沉舟这最坚实的后盾和明确的支持,她终于可以甩开膀子,将那些在脑海中盘旋已久的想法,一步步付诸实践了!
当然,兴奋归兴奋,苏麦子并没有立刻被冲昏头脑。她深知,即便是得到了顾沉舟的支持,在这个时代背景下,想要将晾衣架或者其他产品推向市场,依然需要步步为营,小心谨慎。
她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就是:以何种形式来运作?
是继续深化与家属工厂的合作,利用他们的平台和渠道?还是……更大胆一点,尝试着自己寻找门路,“单干”?
这两种方式各有利弊。
与家属工厂合作,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可以借助工厂的生产能力和现有的销售渠道(虽然有限),还能打着“支持部队建设”、“解决军属就业”的旗号,名正言顺,风险较低。但弊端也很明显,合作必然涉及到利润分配(虽然她之前提出的是换成品或低价购买权,但如果规模扩大,涉及到真正的销售和盈利,就必须重新商定分配方案),而且工厂的管理体制相对僵化,效率可能不高,在产品改进和市场推广方面,她的话语权也有限。
而“单干”呢?好处是自由度高,所有利润都归自己(虽然赚钱不是她的首要目的,但谁会嫌钱多呢?),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设计、生产、销售。但弊端也同样致命:没有生产场地和工人,没有合法的销售渠道,更没有“组织”作为靠山。一旦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或者被人抓住把柄,所有的风险都得她一个人承担,甚至可能牵连到顾沉舟。
苏麦子反复权衡着这两种方案的利弊,一时间也有些难以抉择。
她决定,还是先听听顾沉舟的意见。虽然这家伙是个“老古董”,但在大局观和风险把控方面,他的经验和判断力绝对是她无法比拟的。
这天晚上,苏麦子将自己的两种设想,以及各自的利弊分析,详细地跟顾沉舟说了一遍,然后问道:“顾沉舟,你觉得……哪种方式更稳妥一些?”
顾沉舟听完她的分析,并没有立刻给出答案。他靠在炕头,点燃了一支烟,默默地抽着,眉头微蹙,似乎在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苏麦子也不催促,安静地等着他的下文。她知道,顾沉舟虽然有时候霸道又别扭,但在正事上,他向来是深思熟虑、极其可靠的。
过了好一会儿,顾沉舟才将烟蒂按灭在烟灰缸里,抬起头,看向苏麦子,眼神深邃而锐利。
“合伙,还是单干?”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这不仅仅是一个选择题,更是一个……战略方向的问题。”
苏麦子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把这个问题上升到“战略”的高度。
只听顾沉舟继续分析道:“与家属工厂合作,确实是目前看来最稳妥、风险最低的方式。可以借助他们的平台,快速将产品推出去,也能最大限度地规避政策风险。但是,”他话锋一转,“就像你说的,弊端也很明显。工厂效率低下,管理混乱,你很难完全掌控产品的质量和销售环节,利润分配也是个扯皮的事情。而且,一旦合作深入,你和工厂的利益捆绑在一起,将来万一工厂出了什么问题,你也难免受到牵连。”
苏麦子点点头,顾沉舟的分析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至于单干,”顾沉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风险太大。生产、销售、渠道……每一个环节都需要你自己去打通。且不说你有没有这个精力和能力,单就政策层面而言,‘个体经营’虽然有所松动,但远没有到可以让你放开手脚去干的地步。一旦被人抓住把柄,后果不堪设想。尤其是我现在的身份……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苏麦子心里也明白,单干这条路,在目前来看,确实是行不通的。
“那……你的意思是,还是选择和家属工厂合作?”苏麦子问道。
顾沉舟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再次陷入了沉思。他手指无意识地在炕沿上轻轻敲击着,眼神闪烁,似乎在权衡着更深层次的东西。
苏麦子看着他,心里忽然有了一个猜测。难道……他还有第三种想法?
果然,片刻之后,顾沉舟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苏麦子,说出了一句让她意想不到的话:
“或许……我们可以换一种思路。”
“什么思路?”苏麦子好奇地问。
“家属工厂那边,合作可以继续,但不必过于深入。就按照你之前的想法,以技术支持换取部分成品或者成本价购买权,保持一定的距离,避免过度捆绑。”顾沉舟说道,“这样既能利用他们的平台,降低风险,又能保留一定的自主权。”
“那……销售渠道呢?”苏麦子追问,“光靠工厂那点内部消化和有限的对外渠道,量肯定上不去啊。”
“销售渠道,我们可以自己想办法。”顾沉舟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但不是以‘个人’或者‘工厂’的名义,而是……换一种更‘安全’、也更‘高明’的方式。”
“什么方式?”苏麦子被他勾起了强烈的好奇心。
顾沉舟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将自己的想法缓缓道来。
他的想法,简单来说,就是利用当前的政策“空隙”和“导向”,打“军民共建”、“支援地方”的牌!
他不建议苏麦子直接参与销售环节,而是让她专注于产品本身——不仅仅是晾衣架,还可以是她擅长的那些酱料、小咸菜,甚至是一些改良的生活用品或者农具。她负责提供技术、配方、或者设计方案。
然后,由顾沉舟出面(当然,是以一种极其隐晦和不留痕迹的方式),利用他的人脉关系和对政策的理解,牵线搭桥,联系一些信得过的、有需求的、并且政治背景相对“干净”的地方单位——比如某些经营困难的街道工厂、或者信誉良好的供销社、甚至是某些偏远地区的集体农场。
合作的方式,可以是“技术援助”,可以是“定向供应”,可以是“军民互助项目”,甚至可以是“帮助解决下乡知青或退伍军人就业”等等……总之,要找到一个既符合政策导向、又能实现产品流通和价值交换的“名头”。
至于利润的分配,则更要小心处理。不能有直接的金钱往来,可以通过“物资交换”、“内部价格调拨”、“项目经费支持”等各种“合规”的方式来实现。
“这样一来,”顾沉舟总结道,“你只需要负责你最擅长的产品研发和技术把控,其他的环节,由我来协调。我们不直接参与生产和销售,最大限度地降低了风险。同时,又能将你的才华和产品推广出去,实现价值,甚至……在政策允许的范围内,获得一些间接的、合法的收益。”
苏麦子听得目瞪口呆!
她原本只是想着如何在现有条件下,小心翼翼地搞点“小买卖”,改善一下生活。却没想到,顾沉舟这家伙,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构思出了这样一个……既大胆、又周密、还极具“战略眼光”的方案!
这哪里是什么“合伙”或者“单干”的选择题?这简直就是一套完整的、极具前瞻性的“商业模式”雏形啊!
利用政策导向,整合各方资源,规避核心风险,实现多方共赢……这家伙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不去经商真是屈才了!
“怎么样?”顾沉舟看着她震惊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扬,“觉得这个‘折腾’方案,可行吗?”
苏麦子回过神来,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可行!太可行了!顾沉舟!你简直是个天才!”
她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这一次,她是真的被顾沉舟的“大局观”和“战略思维”给折服了!
顾沉舟被她这直白的夸奖弄得有些不自在,耳根又开始泛红,轻咳一声道:“只是初步想法,具体操作起来还有很多细节需要推敲。而且,风险依然存在,必须步步小心。”
“我明白!”苏麦子信心满满地说,“有你这个‘总参谋长’在背后运筹帷幄,我这个‘技术总监’只管冲锋陷阵就行了!咱们夫妻联手,肯定能干出一番事业来!”
看着她那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顾沉舟的眼神也变得异常温柔和……充满了期待。
或许,让这个不安分的女人去“折腾”一下,也并非坏事?说不定,她真的能在这个正在悄然变化的时代里,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
而他,只需要在她身后,为她清除障碍,保驾护航,看着她发光发亮,就足够了。
合伙?还是单干?顾沉舟给出了他的答案——都不是。而是,你在前冲,我在后撑,夫妻联手,共创未来!这或许才是他们之间,最默契、也最强大的“合作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