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教养嬷嬷(1 / 1)

“刘嬷嬷,原来是你啊!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望着堂上歪着身子翘着一条腿的秦昭玥,刘素心额角青筋直跳。

又来了,死去的记忆翻涌而来。

她是尚仪局司赞,宫中正六品的女官。

平时负责主持宫廷册封、祭祀之类的典礼,指导宫人礼仪举止。

这么多年了,唯有在一件事上吃过大亏。

“托六殿下的福,老婢的身子骨还算硬朗。”

“那就好那就好……”

秦昭玥这话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当年原身不受陛下待见,老整些幺蛾子试图引起老母亲的注意。

及笄出宫开府的时候,陛下赏了个教规矩的嬷嬷,就是这位刘素心。

被折腾了半个月,最后实在受不了请辞回宫去了。

为这,原身还挨了陛下一顿叱责。

说起来呢也算旧相识,只是过程实在不怎么美丽。

“陛下有旨,为了接待朔风使团,派老婢为殿下导引礼仪。”

天知道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刘素心有多么得绝望。

秦昭玥这仨字儿几乎成为了她的梦魇,女官生涯中唯一的污点。

可这是陛下的旨意,她无力抗争,还得快马加鞭着速速赶来。

“额,这样啊……”

秦昭玥顿感不妙。

原身是个不愿意循规蹈矩的,她又何尝愿意?

默默放下翘着的腿,冲着外头嚷嚷,“赶紧给嬷嬷搀进来啊,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不必,老婢还能自己走。”

秦昭玥瞅着她走进厅堂的那几步路,眼角狂跳。

上半身那是纹丝不动,脚下的每一步就像丈量过得一样。

她想起来了,刘嬷嬷腰间的那柄象牙小尺,可不仅仅是用来丈量的,拍人可疼可疼了。

被这么个人盯着,秦昭玥瞬间感觉吃什么都不香了,囫囵又咽了几口下去,就让人撤了去。

“这样,有什么规矩刘嬷嬷你赶紧说吧。”

刘素心颔首,先是讲了讲该有的礼仪。

大体上来说就是要彰显大乾上国的气度,这是首要的。

但又不能显得傲慢,在谈判之前不能让人家感受到敌意。

其中的分寸,便是她此行的目的。

“六殿下,事不宜迟,不如咱们先模拟一番首次会面时候的礼仪?”

虽然说话不疾不徐,但这意思可是急切得很。

反正是临时的差事,刘嬷嬷就一个想法,赶紧办完差赶紧回宫,多一刻都不想耽搁。

“行嘞,我配合,我全力配合。”

半盏茶之后,秦昭玥头疼。

一个简简单单的行礼,这儿不对那儿不对。

老东西的眼睛跟尺似的,动作的幅度、身体的弧度、胳膊距离身体的距离、手势上的细节。

种种种种……一个动作能说出七八样来。

“停,咱们歇一歇。”

“殿下,没几日使团就要进京了,还请抓紧着些。”

“明白明白,我这刚吃饱,肠胃有些不舒服,缓缓。

来呀,给刘嬷嬷奉茶,我先换身衣裳去。”

说着话也不管阻拦,自顾自往外就走。

刘素心微不可察叹了口气。

还好,大概是年岁长起来了,六殿下没有之前的荒唐,不过是躲懒了些。

磨一磨,这趟差事总能办下来。

不多时,墨十二给上了一盏茶。

老人家正襟危坐,腰杆子笔直,规矩都是沁入骨髓的,喝茶的动作同样如此。

蒙顶石花,形如雀舌银毫,琴里知闻唯渌水、茶中故旧是蒙山,好茶!

呵,刘素心差点乐出声来。

倒不是她眼皮子浅,宫中待得时间长了,什么东西没见过。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还能在六公主府喝到这么好的茶。

嗯?怎么还有些犯困呢?

眼皮子越来越沉,困意如潮水般涌来。

挺直的脊背弯了下来,肩膀也松了劲,什么规矩都顾不上了。

不消几息的工夫,竟靠着椅背睡去,有些轻微的鼾声响起。

就在此时,门口侧面杵出来个脑袋,“怎么样?”

墨十二耸了耸肩膀,“睡熟了。”

就在刚刚,六殿下给她下达了入府之后的第一个命令。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即便知道这样做不好,她也只能照办。

秦昭玥顿时露出了大大的笑脸,“得嘞,刘嬷嬷年纪大了觉多,给搬前院,仔细着些。”

碎墨深深叹了口气,眼前一片灰暗。

她自然不答应这种荒唐之举,但人殿下说了:

要么让墨十二下个不伤身体的药,要么她自己亲自动手,给老嬷嬷来一下子。

两害相权取其轻,碎墨也没辙。

“殿下,就学两天的规矩而已,干嘛非得要把人药倒?”

“你知道什么,这刘嬷嬷是好相与的?我之前遭受过她的毒打,已经很客气了。”

碎墨翻了个白眼,还毒打?刘嬷嬷疯了不成敢打公主?

多说无益,她与墨十二合力,小心翼翼将刘嬷嬷搬起。

衔云县,距离凤京最近的几个县之一,同记米肆。

“榆姐儿,家里的粮食吃完了?”

“郑叔,原本是算着日子的,这不今儿贴的告示,说乡试要延后,这存粮就不够了。”

齐叔叹了口气,这丫头是算好了日子,估计等科举一结束就得找活儿干,结果往后推迟了半个月。

以她家老爹的性子,这半个月绝对不会让女儿出门干活,可不得多买些粮食。

立秋时分,京畿早粟未收、江淮漕粮未至,粮铺的陈米价格自然昂贵些。

那些家里多储些粮的还好,能扛一扛等到新粟上市。

按按着日子算的,若是出了点岔子,就得忍痛买这陈米。

齐叔立刻给她装米,“多些日子也好,再巩固巩固,咱们争取一次中举。”

“谢郑叔吉言。”

“一斛,榆姐儿可够了?”

“够了够了。”

郑叔当着她的面称量好了米,“榆姐儿稍待会儿。”

说着话他自顾自走进账柜,从里头取出个小小的纸包,上头贴着红封。

“一会儿让店里的小子把米给你送去,临要考试了,万一伤着手腕伤着腰什么的不合适。

另外,这东西我早早备下了,你万不可推辞。”

“这……”

不由分说被塞入手中,低头望着那鲜艳的红封,拒绝的话堵在喉间怎么都无法说出口。

这叫状元米,科考没有不知道的。

按照惯例,不能自己采买,非要别人家送的才好,可哪有让米肆送的?

陈榆重重吐出一口气,深躬到底,“多谢郑叔。”

“丫头熬住喽,中举了什么都会好的。”

陈榆死死抿着唇,将这份恩情记在心上。

她背负的已经太多了,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还完。

细数出一百五十文,却又被退回了五十文。

这时候青黄不接,米厮外挂的明明是十五文,却还是按照水灾爆发之前的旧价。

陈榆没再说什么,当她站在铺子外仰望天空时,心里头只有一个疑问:

她能中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