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可天天等着和你切磋。”
他故意晃了晃手腕,袖口滑落处隐约可见从秘境回来才有的淡青色的旧伤,眼尾的朱砂痣随着挑眉动作轻颤,像是点在雪地上的红梅,衬得少年意气风发。
霾寺闻言低笑出声,抬手轻轻揉乱晏零星精心束起的长发,发间银饰叮咚作响。
“小秘境妖族走后事情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出来,我随各宗门组成的探查队东奔西走,光是破解上古机关就耗去不少时日。”
霾寺望着山间流转的月华,语气里裹着经年奔波的倦意,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古朴的玉佩,那是师父所赐的信物,温润的玉质上还残留着机关阵图上金属的冷意。
可当他说起那些险象环生的秘境见闻时,墨玉般的眸子陡然亮起细碎的光芒,像是暗夜中骤然燃起两簇跳动的火苗。
“在千机渊底,我们发现了会吐火的青铜兽俑;在云雾谷,一株千年茯苓突然暴动,差点把整个山谷掀翻......”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仿佛又回到了那些惊心动魄的时刻,连身后随风摇曳的彼岸花,都像是在屏息聆听。
晏零星早听得双目圆睁,琉璃般的眸子倒映着师兄讲述时的神采,拽着师兄衣袖的手指关节都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连眼尾那粒朱砂痣都跟着轻轻颤动。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那青铜兽俑是如何被制服的?还有那千年茯苓,是不是修炼出了灵智?”
少年一连串的追问如珠落玉盘,声音里满是按捺不住的兴奋,仿佛恨不得立刻钻进师兄的记忆里,亲眼见证那些神奇场景。
“你都二十了,别这么贪玩。”
霾寺无奈地摇了摇头,抬手轻轻点了点晏零星光洁的额头,动作里满是兄长的宠溺。
“再这么毛毛躁躁,以后怎么带好师弟师妹?”
晏零星立刻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挑眉斜睨着师兄,唇角勾起一抹痞气的笑。
“这不是有你么?在师弟们面前,我自然会摆出二师兄的架子。”
说着还煞有介事地整理了一下衣襟,故意挺直脊背,可眼底狡黠的光却怎么也藏不住,时不时偷瞄着师兄的反应。
就在这时,山道间传来细碎脚步声,轻得如同春蚕食叶,又像是夜露滴落花瓣。
苏奕祉怀抱着厚厚一叠新绘制的符箓匆匆下行,指尖沾染的朱砂墨渍还泛着湿润的光泽,显然是刚从闭关状态中出来。
应该是连夜发明新的符箓累了,苏奕祉此刻眉眼间凝结着深深的疲惫,浅青色道袍皱得不成样子,歪斜的发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肩头,几缕碎发凌乱地垂在脸颊两侧,还沾着几片绘制符箓时飘落的金粉。
他猛地抬头望见前方两道身影,手中符箓哗啦作响险些散落,琥珀色的眼睛瞬间亮起惊喜的光芒,声音都不自觉地发颤。
“大师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还有二师兄,你什么时候出关的?”
慌乱间他手忙脚乱地整理衣襟,却不小心蹭花了袖口精心绘制的雷纹符咒,原本凌厉的纹路变得模糊不清。
他懊恼地抿了抿唇,耳尖泛起一抹红晕,模样既狼狈又透着几分可爱。
霾寺忍不住瞥了眼身旁的晏零星,心中暗自好笑——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这边刚说着要在师弟面前稳重,那边正主就来了。
晏零星反应极快,瞬间松开拽着师兄衣袖的手,腰背挺得笔直,端起一副沉稳二师兄的架势,清了清嗓子道。
“这不是刚好出关就遇上你大师兄了。我们正打算一同去拜见师父。”
晏零星刻意压低嗓音,喉间滚动出的声线努力沉下来,试图摆出沉稳二师兄的派头。
可那不自觉上扬的尾音,却像春日溪涧里欢跳的银鱼,扑腾着跃出水面,将满心雀跃泄露得一干二净。
他不着痕迹地往霾寺身后躲了半步,宽大的广袖随着动作翻涌,堪堪遮住方才还拽着师兄衣袖的手。
发间歪斜的玉簪随着微晃,几片细碎的银叶在月光下叮当作响,像是在嘲笑他佯装镇定的慌乱,将所有不自然的细节都暴露无遗。
不过此刻的苏奕祉,满心都被意外重逢的惊喜填满,根本无暇注意这些细微末节。
少年将怀中厚厚的一沓符箓紧紧抱着,仿佛抱着稀世珍宝。
符箓的边缘因用力捏出细密的褶皱,朱砂绘制的符咒在夜色里泛着幽幽红光,那些神秘的符文像是被赋予了生命,在暗处若隐若现地闪烁。
“奕祉这么晚要去干嘛?”
晏零星目光如炬,先是扫过苏奕祉怀中微微发烫的符箓,又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墨色如泼的夜空。
只见云层在山巅翻涌,如同汹涌的海浪,隐隐透出几分风雨欲来的征兆。
他不动声色地抬手,轻轻拨弄发间歪斜的玉簪,试图用这个随意的动作,不着痕迹地掩盖方才的失态。
“这批符箓都已经是高阶品质了,正准备下山去拍卖行卖掉。”
苏奕祉说话时,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像是要展示自己的成果。
他眼底闪烁着兴奋与忐忑交织的光芒,兴奋于自己的努力有了收获,又忐忑于不知这些符箓能否得到认可。
怀中的符箓确实还带着余温,那是他闭关几日不眠不休的心血,每一张都浸透了灵力与心血,符咒上流转的纹路仿佛活物般在暗处明灭,诉说着绘制时的艰辛与专注。
“都已经练出高阶了?”
霾寺墨玉般的眸子微微眯起,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略显局促的小师弟。
夜风掠过他的衣袍,带起几缕发丝,却掩不住眼底浓浓的惊讶。
他心中暗自思量,修真界记载中,最天赋异禀的符师也是在十五岁才堪堪画出第一张高阶符箓,而眼前的苏奕祉,分明才十六岁,这般天赋,着实令人惊叹。
“那我们彼岸峰出了个天才符师啊。”
晏零星如同挣脱束缚的飞鸟,双臂夸张的叉上腰,琉璃般的眸子弯成两泓盛满星光的月牙。
眼尾那颗朱砂痣随着开怀的笑意剧烈轻颤,恰似跃动在雪地上的红梅。
月光为他镀上一层朦胧银辉,周身灵气也随之欢快流转,衣袂间缀着的银饰叮咚作响,仿佛奏响了一曲灵动的乐章。
整个人宛如被点亮的璀璨星辰,不仅驱散了周身的黑暗,连带着沉沉夜色都被映衬得熠熠生辉。
“以后演武场挂的防御符,是不是都能找我们奕祉包圆了?”
他故意拉长语调,尾音在山间悠悠回荡,调侃之意溢于言表。
话声刚落,他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欺近苏奕祉身侧,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少年泛红的耳尖。
压低的嗓音里,裹着兄长独有的关切与亲昵,如同春日暖阳般和煦。
“不过话说回来,卖这符箓做什么啊?灵石不够师兄给你就是,难不成是要买什么宝贝?跟师兄说说,说不定能帮上忙呢。”
说着,还伸手轻轻捏了捏苏奕祉的肩膀,以示安抚。
苏奕祉被两位师兄热切的目光看得有些手足无措,耳尖泛红,局促不安地挠了挠头。
他的指尖还沾着尚未干透的朱砂墨渍,浅青色道袍因为长时间伏案而褶皱不堪,歪斜的发带松松垮垮地系在脑后,几缕碎发随意地垂落在脸颊两侧,整个人透着一股既青涩又可爱的书卷气。
“师兄,北方现在正下雪呢,你不记得了吗?”
他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眸里盛满疑惑与期待,仿佛在提醒着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晏零星歪着脑袋,绞尽脑汁地在记忆里翻找,剑眉渐渐拧成个‘川’字,眼底满是迷茫。
倒是一旁的霾寺神色微动,墨玉般的眸子闪过一丝了然。
山风呼啸而过,卷起他鬓角的碎发,玄色衣袍猎猎作响,周身沉稳的气质愈发明显。
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温柔又带着几分无奈与宠溺。
“零星,现在是一月。”
霾寺望着晏零星那张写满困惑的脸,墨玉般的眸子泛起丝丝涟漪,语调不自觉地放柔。
山间的晚风掠过他玄色衣袍上暗绣的云纹,将未尽的话语揉碎在朦胧的夜色里,带着几分无奈与宠溺。
“一月怎么了?”
晏零星眨动着那双琉璃般清澈愚蠢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蝶翼状阴影。
他歪下脑袋,发间歪斜的玉簪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银叶相撞发出细碎声响。
少年的目光在霾寺冷峻却暗含笑意的面容与苏奕祉涨红的、欲言又止的脸庞之间来回游移,眼底盛满了不解,宛如坠入迷雾的小鹿,即便周身萦绕着能开山裂石的凌厉剑气,此刻却在这简单的谜题前失了方向。
山间夜雾不知何时悄然漫涌过来,如一层轻柔的薄纱,将三人的身影温柔笼罩。
雾气沾湿了晏零星的鬓角,细碎的水珠顺着发丝滑落,在月光下闪烁如星子。
歪斜的玉簪依旧在朦胧月色下轻轻摇晃,发出的叮铃声穿透氤氲雾气,在静谧的夜里回荡,清脆得仿佛能惊醒沉睡的山灵,却依旧唤不醒少年混沌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