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天，两辆轿车犹如两条矫健的游龙，一辆小货车恰似一只憨厚的老牛，缓缓地开进了乡府大院。门外的大爷眼疾手快，拨通了朱磊的电话，赵达他们二人赶紧飞奔下楼，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

三个车下来四个人，一老三少。赵达满脸笑容，如春风拂面，向走在前面的老者伸出热情的手：“欢迎专家的大驾光临啊，我是正源里乡的乡长赵达，这位是我们的技术员朱磊！”

对方笑容可掬，回应道：“你好，我是益农种子公司研发部的老师，程雁宾，他们都是我的得意门生。”

赵达喜笑颜开：“程老师您好啊，热烈欢迎你们来指导我们的工作，咱们里面请吧。请里面稍坐片刻，如何？！”

程雁宾摆了摆手，一行人如众星捧月般直接来到了闫旭辉的大棚里。他目光如炬，扫视一圈问道：“你们这大棚的水是如何解决的呢？”

闫旭辉不紧不慢地回答：“这儿原本是个埠岭，种粮食就如同在贫瘠的土地上播种希望，太不划算了。化肥、农药，再加上浇水，忙碌一年到头，不仅颗粒无收，还得赔钱，所以就一直都在荒废着。我们这片地建大棚的时候，平均两三个附近的大棚共用一口水井，用的都是那地下的生命之泉啊。”

程雁宾若有所思地说：“那咱们再去下一个大棚看看吧。”

闫旭辉兴致勃勃地说：“前面那个大棚里种的可是洋柿子，现在都已经成熟了，犹如一个个红灯笼，挂满了枝头。”

程雁宾一脸疑惑：“洋柿子？”

赵达忍俊不禁，笑着解释：“这是这里的土话叫法，其他的地方也叫西红柿或者番茄，就像一个人有好几个昵称似的，其实都是同一个东西。”

程雁宾和几个学生都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如银铃般清脆悦耳，回荡在整个大棚里。

赵达笑着对程老师说：“程老师，我们这儿打算在全乡推广一下大棚种植技术，希望你们能多给些技术上的帮助。种子公司也可以派人长期住在这儿，我们会尽量提供方便的。”

程老师说：“这件事还得回去汇报一下。我个人对你们这儿的种子研究课题很感兴趣。回去之后我也会尽量说服上面，争取在这儿建个种子研发中心，只有这样才能结合实际情况研发出更合适本地土壤的蔬菜种子。”

赵达笑着说：“那就谢谢程老师了。要是有需要，我们可以拿出一个大棚给你们研究使用。”

这时候，程老师的一个学生说：“是免费使用吗？那可太棒了，这样就能做个实验基地了。”

赵达并未瞧他一眼，只是颔首沉思须臾，心中对这个竟敢在如此场合插话之人充满好奇。毕竟，若是寻常学生，置身于陌生环境且面对众多陌生人时，理应保持缄默，虚心求教。然而，像他这般在如此场合仍能口若悬河之人，要么是有所依仗，要么便是个不折不扣的棒槌。赵达嘴角微扬，笑道：“只要你们的研究成果能为我们带来更为可观的经济效益，我此刻便可做主将适才那座最佳的大棚免费赐予你们使用。”

程老师言道：“我对我们公司的种子确实信心满满，不过实验基地一事尚需禀报公司领导。”

学生又道：“这有何需禀报的？此地现今的环境特质、土壤构造皆是现成的，再加上有免费的大棚可供使用，我们的研究课题定然能为公司创造更为丰厚的利润，公司必定会予以支持的。”

朱磊插话道：“你们莫要过于自信了，适才赵乡长已然言明，须得你们的研究成果于我们有益，方可免费使用，若是毫无用处，还得赔偿我们的损失呢。”

学生不以为然道：“这有何难？你们如今建一座大棚才需多少钱？昔日这般一座大棚一年又能有多少进账？我们花钱租用便是，有何了不起！”

朱磊回应道：“诚然，所需费用确实不多。像这种六十米左右的大棚，造价通常在一万左右，一个大棚一年纯收入可达三万有余。总计要你们五万，实不为多吧？当然了，倘若你们研发的种子能为我们全乡的大棚种植技术带来实利，即便每亩仅能多赚半倍的钱，我们也会让你们继续使用。”

学生说：“不可能这么多！我们公司的种子都是经过长时间试验才投入市场的，就算是现在公司最好的黄瓜种子，亩产量也不过是斤左右，现在黄瓜的价格是一块二上下，根本达不到你们说的总价。”

朱磊说：“你说的是现在正常的蔬菜价格，可市场价格是根据民众对蔬菜的需求来调整的。现在是什么时候？天气暖和，温度适宜，随便一块地种啥蔬菜都能长。可你知道大冬天冷的时候啥样吗？春节前又是什么样？你懂吗？”

学生说：“物以稀为贵的道理我也明白，那又怎样？这个大棚的一亩地的使用面积可以达到一半就不错了，亩产八千斤就是一道坎，难道冬天的黄瓜能卖到十块？这么贵还会有人吃吗？”

朱磊说：“当你自视甚高、不接地气，漂浮在太空之中的时候，别忘了多落地沾沾地气，出来走走看看。你真觉得你们公司种子现在这点产量我们能看得上？告诉你吧，去年春节前黄瓜的批发价是十六，在中都市场零售价接近二十二。其他蔬菜价格也基本是现在的十五倍左右，这些都是我们在春节前对整个北方所有市场统计出来的平均数据，都是经得起调查的。”

学生说：“这不可能！春节前南方会有大量的水果、蔬菜供应北方，而南方不影响蔬菜正常生长，很多地方种的蔬菜完全能稳定供应我国北方市场，所以你说的这个价格肯定有水分。”

朱磊说：“你们以前可能是吃食堂大锅饭吃习惯了，都不用自己去市场买菜。等啥时候有兴趣了就去市场走走、问问。也许像你这样的‘仙人’就能懂得，人间烟火味，最是凡人心了。”

学生说：“别这么阴阳怪气的，反正我就是不信！这么高的价格谁还吃得起？”

闫旭辉笑呵呵地说：“你可能是在种植技术、良种繁殖方面的专家，可对市场行情真是一窍不通。我看你刚才的谈吐不像个学生，倒像个领导。不瞒你说，刚才算的还只是种了两茬黄瓜的结果。另一个大棚种的是菠菜，菠菜的产量你就更想不到了吧？我们村里还有种洋柿子、辣椒、韭菜等蔬菜的大棚，你可能都没见过吧？现在大棚都是敞开的，因为平时的天气温度已经够这些作物生长了，只要不是下特别大的雨，这种情况会一直持续到十月底，到那时候昼夜温差才会变大，欢迎你到时候再来，肯定让你看到不一样的景象。”

程老师说：“年轻人不懂事，说话有些直，各位就别再说他了。我对你们这个大棚蔬菜的课题很感兴趣，希望能跟你们合作。”

你们虽然是应我们的要求来的，但是你们毕竟还是远道而来，那就是客，这里的任何人都是主人，说得话也是东家的态度，如果连这个主次都分不清，那才真的是悲哀。当然，主人有容人之量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赵达笑着说：“好，既然我们这次都是以大棚蔬菜的实验为目的，那么这次的蔬菜种子就先不给钱了吧，下次来的时候我们会给你们指定最好的大棚使用。希望合作愉快。”

送走几个专家后，赵达、朱磊和三个村长傍晚又聚在闫旭辉家里。

李宁波说：“本来也没啥事，自从其他人看到去年叫行的那些大棚种菜确实挣到钱了以后，村里其他人就都动心了，所有人都盯着河堤上那片地，就有人来问我那片地以后咋处理，会不会还像以前一样叫行。我就把你说的那些告诉他们了。可几个胆大的就说没必要害怕，污染水都过去两三年了，时间这么久了，被污染的水早流没了，大不了现在把井再打深一点。所以今年夏天就陆续有人在河堤上打井，建大棚了。我去看过，打的是三四十米深的井，抽出来的水味道小多了，但还是能闻出来。大棚建起来后就种上黄瓜、洋柿子这些了。现在看来应该没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