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常州离奇纵火杀人案4(1 / 1)

九月的蝉鸣在空调外机的嗡鸣中显得格外刺耳,刑警队办公室里飘着冷透的绿茶味。陈立峰的手指在监控截图上敲出急促的节奏,屏幕里李坤的身影正从小区侧门走出,塑料袋在手腕上晃出细碎的光斑。

\"第一次说九点四十,第二次精确到九点三十七。\"小吴把通话记录单拍在桌上,A4纸边缘硌出的折痕像道未愈的伤口,\"他连修电视的朋友都能记错时间,却对离开小区的分秒记得清楚?\"

监控录像定格在9:37:12,李坤抬头望向镜头的瞬间,喉结在松弛的脖颈间滚动。陈立峰注意到他拇指反复摩挲塑料袋的动作——那个弧度,分明是在确认瓶身是否稳固。

社区警务室的白炽灯把李坤的影子压在墙面上,像张皱巴巴的旧报纸。这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左胸口袋别着三支圆珠笔,说话时总习惯用食指蹭鼻尖。

\"我真记不太准...\"第一次笔录时,他盯着记录本上的格子线,\"大概九点四十吧,老周家电闸跳了,我帮他修完就走了。\"

第二次询问在物证室进行,当小吴甩出监控截图,李坤的指甲突然掐进掌心:\"哦对,对,我想起来了,走的时候看了眼手机,九点三十七,没错没错。\"他干笑两声,工装裤膝盖处的补丁跟着抖动,\"年纪大了记性差,让警察同志见笑了。\"

陈立峰盯着他频繁眨动的眼皮,突然开口:\"你进小区时没带东西,离开时带的什么?\"

李坤的笑容僵在脸上,指腹在裤缝上快速擦拭:\"就、就几瓶白酒,老周让我帮忙捎带的。\"

\"老周?\"陈立峰翻开笔记本,\"你说的是修电视的朋友周明海?他说你八点半就走了。\"

房间里突然安静,吊扇转动的声音格外清晰。李坤的喉结上下滚动,额角渗出的汗珠顺着刀刻般的皱纹滑落,在下巴尖凝成摇摇欲坠的水珠。

周明海的修车铺在小区西巷,油腻的地面上散落着电视机零件。他蹲在一台老式彩电前,烙铁在电路板上腾起青烟:\"李坤啊,他八点半就走了,说家里有事。\"烙铁头接触焊点的瞬间,迸出几粒火星,\"咋了?那小子犯事了?\"

陈立峰盯着墙角堆叠的啤酒瓶,突然问:\"他走的时候带东西了吗?\"

\"空着手走的。\"周明海用袖子擦把脸,油污在额头上抹出一道黑印,\"这人挺怪,平时话不多,今天突然问我'杀人案一般判几年',吓我一跳。\"

这句话像根细针扎进陈立峰的神经。他调出李坤的行动轨迹:8:20进入小区,8:30离开周明海家,9:37离开小区——中间整整一小时,像被人用橡皮狠狠擦去的墨迹,干干净净。

\"查他的通讯基站定位。\"陈立峰捏紧圆珠笔,笔帽上的齿痕清晰可见,\"还有,去他家找找有没有玻璃瓶。\"

郊区的水泥路坑坑洼洼,专案组的警车碾过一片积水时,惊起几只栖息在电线上的麻雀。陈维的出租屋藏在一排废弃厂房后,铁皮屋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门口堆着三个空酒瓶,标签上印着\"红星二锅头\"。

推门而入的瞬间,一股酸腐味扑面而来。床脚散落着几张望远镜说明书,窗台上摆着个磨旧的金属望远镜,镜筒上缠着几圈医用胶带——和现场发现的酒精布料残片材质相同。

陈维蜷缩在床尾,听见动静猛地抬头,左臂用褪色的蓝布缠着,眼神像被惊飞的鸽子:\"别、别抓我,我什么都没做!\"

法医助理小林上前解开绷带,伤口在日光灯下发白,斜切状的疤痕还透着粉红:\"愈合期不超过四十八小时,案发时应该还没受伤。\"

陈维突然哭出声,从枕头下摸出那台望远镜:\"我就是好奇对面的生活...每天早上看她在阳台晾衣服,穿米色连衣裙的样子...\"他的声音越来越小,\"那天早上我看见她拎着早餐进去,想着中午可能能看见她做饭,结果...结果后来小区冒黑烟,我怕你们发现望远镜,就躲起来了...\"

回到局里时,小吴正对着电脑屏幕皱眉。李坤的银行流水显示,案发前三天他收到一条来自徐某的转账短信,附言\"最后通牒\"。而通讯基站定位显示,李曼莎手机发送短信的9:07,信号源就在201室——那时张恪然正在工厂开会,而李坤的手机信号,在8:30到9:37之间,始终在小区附近徘徊。

\"他根本没离开过。\"陈立峰把李坤进出小区的监控截图并排贴在白板上,\"8:20从侧门进,走楼梯避开电梯监控,8:25敲开201室的门——\"他的手指划过李曼莎拎着早餐袋的画面,\"利用受害者的善意,假装修电视或者水管,进去后立刻控制住她。\"

小吴突然指着监控截图:\"队长,你看他走路的姿势,肩膀总是往左偏,和现场提取的脚印吻合!\"

物证室传来消息:李坤家中找到的玻璃瓶,瓶口残留的酒精成分与现场布料一致,瓶身检测出模糊的指纹——和衣柜里血钱包上的部分纹路重合。

深夜的审讯室灯光惨白,李坤面前的搪瓷杯里,茶水早已凉透。陈立峰隔着单向玻璃观察他,发现他每隔三分钟就会抬头看墙上的挂钟,像是在计算某种倒计时。

\"李坤,\"陈立峰推开门,把玻璃瓶照片摔在桌上,\"解释一下,为什么你家的酒瓶,会出现在案发现场?\"

李坤的手指骤然收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那、那是我喝完酒随手扔的...\"

\"随手扔的?\"陈立峰冷笑一声,\"现场的酒精是用来纵火的,而你离开小区时,特意带走了装酒精的瓶子——你怕我们通过瓶身编号查到购买记录,对吗?\"

男人的肩膀突然垮下来,工装裤上的补丁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他盯着桌面倒影,仿佛在看另一个自己:\"我知道躲不过...从看见她每天独自在家开始,我就知道...\"

陈立峰的后背绷紧,终于等到了关键口供:\"你观察她多久了?\"

\"一个月...不,更久。\"李坤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她每天九点准时回家,十点到十一点家里没人...我算好了时间,那天早上假装说楼上漏水,要检查水管...\"

小吴突然推门进来,在陈立峰耳边低语:\"队长,徐某的追债短信查到了,威胁说再不还钱就打断他的腿。\"

审讯椅发出吱呀声,李坤抬头望向天花板,那里有只飞蛾正撞向灯管:\"他们天天堵在厂门口,孩子在学校被人指指点点...我想过跳楼,想过卧轨,可那天看见她开门时的笑脸,突然觉得...如果死之前能拿到一笔钱, maybe...\"

他没说完的话消失在喉间,陈立峰却已经明白——这个被高利贷逼到绝路的男人,把无辜的家庭主妇当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他精心策划了劫杀假象,却在细节上露出马脚:伪造的短信语气、刻意带走的玻璃瓶、还有面对监控时那本能的抬头一望。

凌晨三点,陈立峰站在18栋楼下,抬头望向10楼的窗户。那里漆黑一片,却仿佛有双眼睛正穿越夜色,落在201室的阳台上。他摸出陈维的望远镜,镜筒上的医用胶带硌着掌心——这个单身汉用望远镜满足窥私欲,而李坤则用肉眼,在日复一日的观察中,把陌生人的生活变成了死亡计划书。

手机震动,是小吴发来的消息:李坤的笔记本里,记满了李曼莎的作息时间,精确到晾衣服的时长、早餐的种类、甚至生理期的日期。最后一页写着:\"9月11日,张恪然值班,机会来了。\"

夜风卷起地上的落叶,陈立峰突然想起现场那半份没吃完的早餐——豆浆和油条还摆在餐桌上,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而凶手进门时,或许就像个普通的访客,笑着说\"打扰了\",然后举起了手中的剪刀。

回到局里时,法医报告刚出来:李曼莎颈部的刀伤有防御痕迹,说明她在开门后立刻遭到袭击。而卫生间的喷溅血迹显示,凶手在施暴时异常冷静,每一刀都避开了主动脉,让受害者在失血中逐渐衰弱——这不是冲动杀人,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虐杀。

陈立峰在案情笔记上写下:\"时间差不是漏洞,是凶手给自己设的陷阱。当他反复计算分秒时,早已把自己困在了谎言的牢笼里。\"

窗外,第一缕阳光爬上卷宗,李坤的照片被照亮,他眼中的惊恐与麻木清晰可见。而在某个角落,那台望远镜的镜片上,或许还留着最后一次凝视的温度——带着贪婪、绝望,以及终将被正义灼烧的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