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夏直接将照片拿了出来。
那是晏安澈唯一给格夏拍过的一张照片,自从对她怀着不可见人的心思之后,就再也没有拍过了。
那是四年前她们第一次去海城的时候。
格夏在海边拍的照。
晏安澈一直放在相册里,抚摸过无数遍。
所以照片有些地方都已经模糊了。
“你是说这张照片吗?”
晏安澈神色维持不住的僵硬,手指冰凉,“……嗯。”
“我看照片已经花了,所以想帮你换个新的,但不知道你喜欢哪张,准备让你自己挑来着。”格夏眼神平和淡然地看着他。
晏安澈对上她宁静的眼眸,像是突然明白过来什么,心脏荒谬地收紧。
心跳在胸腔里狂烈如鼓,却不敢相信那个猜测。
是他想的那样吗?
一个把自己姐姐的照片珍藏在钱包里,抚摸过无数遍的变态弟弟。
姐姐发现的话,绝对不可能是这么平静的反应!
可她真的就这么平静,那么这份平静,到底意味着什么?
晏安澈耳边失去了一切声音,灵魂仿佛要被女子墨色的眼眸吞噬殆尽,唯有心跳清晰得仿佛要从喉咙里涌出来。
“姐姐……”
“嗯?”
“你知道?”
你知道吗?
你真的,知道了吗?
知道了,我原本想要烂在心底的秘密?
“嗯,知道。”格夏低垂着眸,鸦青色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
眼眸中唯有少年苍白的倒影。
晏安澈这一刻几乎无法呼吸,胸腔里像塞了团浸水的棉絮,窒息感顺着喉管攀爬。
心中又恐慌,又无法抑制的高兴。
恐慌是怕那层窗纸被戳破后的万劫不复。
高兴是,终于被她看见那藏在阴影里的狼狈真心。
他紧紧掐着掌心,几乎想要战栗。
泪水不知不觉从眼角溢出,顺着脸颊滑落。
“对不起……”
他不知道为何会这么说,却也知道该向她说一声对不起。
“你确实该说对不起,因为有些事情,你该早一点告诉我。”
格夏平静的眼眸,像是写着‘你不够勇敢’。
晏安澈怀疑自己看错了。
可下一秒,女子捏着他的下巴抬起,低头的同时,柔软的唇瓣印在他唇上。
一个十分真实的吻,几乎不可能让他觉得是错觉。
她的唇带着微微冷的清甜,他能够感觉到她扣在他腰上的手不断收紧。
他们的呼吸在狭小的间隙里交错,他几乎感觉到了她微颤的睫毛,扫过他的眼睑,带着细微的痒意。
一切的一切,都分外真实。
轻柔的吻逐渐变得汹涌,直到少年开始轻轻回应,藏不住的苦涩与眷恋。
像是要用这个吻,将无数个欲言又止的日夜都倾诉殆尽。
他感受到对方的温度和急促的喘息。
都是真的。
随着唇齿间的温度蔓延,晏安澈灰蒙的眸色渐渐褪去阴霾,泛起薄雾般的水光,继而如淬了月华般流转生辉。
连眼角泛红的湿润,都在昭示着被唤醒的鲜活生机。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姐姐,也喜欢他!
那一瞬间,晏安澈胸腔里像是炸开的烟花,喜悦的震颤从心脏蔓延到指尖,整个人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中。
笑意还凝固在嘴角,太阳穴突然突突跳动,眼前的光影像被绞碎的镜面。
他努力想要回抱她,却感觉意识如同坠入深潭,最终将他拖进浓稠如墨的黑暗深渊。
少年的身体柔软无力,没有任何支撑,格夏眼里闪过一丝意外,修长的手指托住他的后背,将人揽在怀中。
只见少年闭着眼睛,小脸苍白平静。
若不是还有呼吸,还以为已经……
格夏这才在他身上察觉到了异样的气息,手在他口袋里摸过,白色的药瓶被拿了出来。
——三唑仑。
用于治疗失眠,还可用于焦虑症等的药物。
-
晏安澈醒过来时,感到疼痛欲裂。
晕倒之前的一切几乎都已经忘记了,睁开眼睛,窗外天是黑的,剩下的床很柔软,床头开着一盏暖黄的台灯,照亮周围的环境,十分陌生,却很温馨。
床头柜上摆放着他们的相框,里面是他们脸庞还有一些稚嫩的合照。
衣架上挂着的外套,靠墙放着的行李箱,晏安澈好像在脑海中捕捉到了什么。
他在飞机上吃了安眠药,但剂量没有服用足够,就被通知升舱。
然后……看到了姐姐?!
晏安澈瞪大了眼睛,一下坐了起来,好晕!
他又连忙躺下。
床头柜上放着的那张合照倒映在他眼中。
少年神色一片复杂,然后眼神便聚焦在合照旁边的药瓶上,脸色又一次变了。
这时,格夏推开房门进来。
对上少年墨色的眼眸。
他小脸苍白精致,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愈发脆弱。
格夏在床边坐下,摸了摸他的脸,“感觉怎么样?”
脸颊上传来冰冷的触感。
无数画面在脑海中电光火石的闪现。
彼此交融的气息,她抱着自己腰的力道……
他全部想起来了!
姐姐居然,亲了他?
晏安澈张了张唇,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切都很玄幻,恕他没办法接受得那么快。
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姐姐,也喜欢他。
晏安澈被子里的手紧紧攥着床单,低垂着眸不敢看她,“姐姐,也喜欢我吗?”
格夏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漫不经心的姿态,仿佛任何困难在她眼前都迎刃而解。
“除此之外,还能是什么呢。”
“……”是啊,除了喜欢他,还能是什么呢?
晏安澈咬了咬下唇,眼睛水润,“可这是不被允许的……”
话还没说完,女子手指抵着他的唇瓣。
晏安澈连忙止住声音。
格夏静静地看着他,“你好像从来没有把我的话听到心里去。”
“……”
“我说过,你最重要。”
“……”难道这句话也包括,他们可以相爱吗?
格夏像是看到了他眼里的荒谬和不安,轻轻俯下身,在他唇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她之后说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力量,砸在他心间。
“是,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世人的眼光,道德纲常,又哪怕是种在血脉里的禁忌,哪怕这段被诅咒的爱会遭天谴,哪怕要下十八层地狱,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因为,你最重要。”
“更何况,我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