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
四面透风的平房。
短发的谢玉簪用力的拧着衣服,雪白的锁骨与平坦的小腹在寒风中蒙上一层寒粒。
“呜呼呼——”
水泥窗框夹着雨和草叶吹进房间,女孩霎时间被眯了眼,揉着眼睛之际她感觉到一股异样的寒风又吹到了面前,心脏颤抖之际,视线恢复,谢玉簪顿时啊的一声大叫,谢望安听见声音迅速起身,瞬间也头皮发麻,女孩刹那间响起哭腔埋在他的胸膛。
谢望安抱着女孩缓缓退后,一名长发,发尖滴嗒着水珠,佝偻着背,宽大的衣袖口在风中摇摆连带水滴掉落在脚背上的女人缓缓靠近。
谢望安无法形容这种天然的恐惧感和阴森。
尽管他心中一直在做心理建设,如果在这荒郊野岭再次遇见它的时候应该怎么办。
尽管他已经刻意的挑选了只有一座荒坟的房子,可最终仍然无法避免。
房间里的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谢玉簪的哭声和屋外的风雷声,还有谢望安急促的呼吸声和不断退后的脚步声,这一刻他的感官因为精神前所未有的紧张而被无限放大。
诡异女人的所有动作,哪怕是发丝的飘动也被深深的刻进心底。
“轰隆隆!”
震颤人心的天雷又一次在云层炸响,谢望安已经退无可退,背部紧贴墙壁。
“呜...”
女人突然发出怪声然后伸出手臂,谢望安四肢发软发麻的把谢玉簪挡在自己的背后。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面对缓缓靠近的手臂,谢望安感觉好像是一块华贵的绸缎布料浸透了棺材气由风一吹向他卷来。
丝丝腐朽气息和寒气渗透肌肤流入器官直至心脏与灵魂。
“呜...”
长长得头发下,女人发出低沉的似哀嚎似哭泣的声音。
谢望安的身躯布满了鸡皮疙瘩,一层又一层延绵不绝的传递。
“艹!呜你码个头!”
谢望安陡然脸庞狰狞,怒气冲天的直接一拳砸去。
“呜...”
诡异、又一次震惊谢望安世界观的事情发生了,他的拳头前面仿佛有一堵空气旋涡墙,即延缓了他的速度也将拳头挡在空气中。
“砰!”
许是风太烈,谢望安整个人被掀翻重重砸在墙壁上,后背和手臂擦在地上的碎石块,鲜血与疼痛感一并浮现。
谢望安刚想起身带着谢玉簪逃跑,女人病白的手臂已经掐住女孩的脖子。
谢望安心脏骤停,不敢上前一步。
“听我说,听我说,我们有事好商量,她是无辜的,你要是想杀我你就杀。”谢望安脸色苍白的喊道。
“谢,谢望安你快跑...”
无声的泪从谢玉簪眼角流下,女孩浑身颤抖,雷光闪现,谢望安甚至能够看见只穿着白色内衣的女孩肌肤上面的鸡皮疙瘩。
怎么办?怎么办?
谢望安表面冷静,心头已经接近乱了方寸。
早知如此就应该让神棍老头收了它。
同时谢望安为自己一些思想感到可笑。
人都重生了,出现一只诡又算得了什么?
绝望与压抑感挤满整个房间,就在谢望安手足无措之时,女人的手突然搭在谢玉簪的肩膀上,原本惶恐、紧张、害怕、无助、哭泣的女孩瞬间面无表情,瞳孔也黯然失色宛如机械眼般毫无神彩。
“坐。”
谢玉簪嗓音空灵,没有一丝感情。
从谢望安的视角看去,女孩已经变成了提线木偶,女人站在谢玉簪的背后操控着她。
围坐在火堆前,谢玉簪缓缓拿起一根木柴添入火中,然后小心翼翼中带着试探的将手掌放在火边。
“好久没有感受到柴火的温度了。”
谢玉簪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向往的神彩。
火光跳动,地面只有两道人影,可房间却有三个人!
谢望安拿出速效救心丸先吃了两颗,平复快要爆炸的情绪后,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冤啊,我恨啊。”
谢玉簪转头望着谢望安,语气拉长空灵更有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沧桑。
“说吧,要我怎么做。”
“我本名叫李不裳,73年生人,祖籍巴蜀,在十八岁那年我遇见一个男子,他成熟稳重,穿着得体,举止文雅大方,我在外务工时被火车站的小偷偷了钱包,孤苦无助之时遇见了刚从香港回来的他。”
“他见我漂亮却不识社会,见我是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姑娘,虽有未见过世面的土气却有淳朴与善良的踏实感,便在他公司给我安排了一份清洁工的工作。”
“噔!”
谢望安手指颤抖的点燃一根烟,突然指着谢玉簪说道,“你这样,她会不会有事?”
“应是不会,我从未想过害人,待我交待妥当让她静养几日,晒几日太阳便可。”
女人的话音略显文绉,或许是那个年代的习惯。
“我很感激他,每日做工勤恳,不敢有丝毫怠慢,我将公司当成了我的家来打扫,虽说不上一尘不染可也旧如新物。”
“老板狼心犹在,只是碍于家中悍妻不敢对我行不轨之事,经历一年的都市生活,我土气不在,虽身着素衣却让老板觉得我越加妩媚,在96年8月2号晚,他假借要以家宴宴请亲朋好友,带我去了他的家中。”
“我第一次见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的别墅之时心生羡慕,幻想自己若是住在那里愿意永不踏出半步。”
“八月的天微寒,别墅的国外空调吹出热气让我甚是惊叹和新鲜,老板与人推杯换盏,豪言壮阔,这是我第一次感觉他不像外表那般文质彬彬。”
“宴席结束,好友离散,我清理卫生之时,老板抱住了我的腰,整个人趴在我的后背,他的酒气混杂着一丝香水味和才而立之年便蕴出衰老的气息扑在我的脑海中,让我不安之余又胆战心惊。”
“我慌了,我不知道他要干啥子,我想要推开他!他越抱越紧,甚至笑声也让我觉得恶心。”
谢玉簪突然表情出现一丝愤怒,嗓音也更加尖锐沙哑。
谢望安默不作声的看着她,虽感觉可怜,但心中已经打定主意,等过了今天就让老道收了她!
“他知人善用,眼如灯慧,洞察人心。”
“在别墅霸占我之后,答应供我上夜校,并且让我成为公司的职员,每个月给我五千。”
“他巧舌如簧,最终我心动了。”
“五千块足够我给在山里的家翻修再建两间房子,我的爷爷婆婆腿脚不好也可以买两双冬夏的解放鞋干活了,不用再穿草鞋下地。”
“随着季节更迭,日子朝前走,我的肉体已经染上了一丝褪不去的衰老之气,但同时也早已芳心暗许,这座心灵的桥在一次次满足他欲望之后已经被打通了。”
“一年后,我怀孕了,我满怀欣喜的告诉他,可他却让我打掉这个娃娃。”
“我不肯,他便以断我经济,辞我谋生工作威胁我,一天一夜的未眠才让我意识到,我的灵魂早已经被污染,这好像也在预示我之后的遭遇。”
谢望安依然沉默不语的点燃一根烟。
“我们的感情因为未出世的娃娃变的若即若离,他家中悍妻脾气暴躁,动辄打骂,人前从不知给他一点面子,人后亦是不如猪狗,我想让他们离婚而后和我结婚,我知晓他能有地位财富是倚靠了家中岳父,可我愿意陪他吃苦受累,我相信他也能东山再起。”
“他天性懦弱,常年的奢靡深入骨髓,即使有渊博的学识可却无男人的半分脊梁。”
“我们谈崩了,我毅然的辞职,想要离开都市回到老家,可在最后一晚,他不舍别离,带我去了酒店,我们缠绵数次,药丸膏贴落在地毯上,也落在了我的心里。”
“可谁也没想到,半夜之时他的妻子发现了我们的苟且之事。”
“女人暴躁如火,男人懦弱无能,我无声卑微的忍受殴打,直至我看见那个女人臃肿的身材剧烈喘气才得以罢休。”
“我的身份证被抢走了,我的行李和钱财也被剥夺,我在酒店无处可去。”
“后面呢?”谢望安轻声问道。
“后面我回了大山,家里人安排了相亲,可这时我却出现了孕症呕吐之象,我不知所措的坐着摩托车去了县城检查,山路颠簸,我小心翼翼的护住孩子,我渴望又害怕,可最后的消息还是如晴天霹雳,我怀孕了,三个月,医生说是双胞胎。”
“唉...”
谢玉簪听见他的叹息也发出一声冷笑。
“我不想因为自己坏了家里人的名声,让爹妈遭人闲话,我又离开了大山,私下联系了他。”
“他听闻我怀了双胞胎很开心,还说带我去旅游散散心。”
“天安门很高大很好看,我们看了升国旗,吃了焦圈,豆汁我却喝不惯。”
“我们去了故宫,我看见那高高的红砖绿瓦,感慨从前在里面的人生死不如,可我有什么资格点评前人呢?”
“曾经我第一次见到大别墅时也希望永远居住在里面,半步不离。”
“游玩五日,即将离开的最后一晚他离开了几个小时,回来的时候突然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
“兴胜街,44号?”谢望安问道。
谢玉簪点了点头。
“他的妻子得知了行踪,让他在我和她之间选择一个,他选择了妻子和荣华富贵。”
“几人在烂尾楼中将我杀害,乳胶漆刷过我遍布伤痕的尸体,浓烈的气味盖住了我的血腥气和日后的腐朽之气,我闭不上的眼宛如在血泊中的一枝残花。”
“男人扛着我下楼在地里将我掩埋,之后的日子我的尸体上修起了一栋栋民房,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这件事掩埋在了高楼之下。”
“可怜我的娃娃在肚子里蠕动、窒息、慌乱,跟着我一起枉死。”
“所以你让我替你复仇?”谢望安问道。
“我要你找到他。”
“他的样貌、名字、公司、家中地址。”
“一米八、外表文弱儒雅,左手缺少一根小拇指,戴眼镜,最喜穿白色西装,江国良,浩宇建筑公司,沪市,外滩204号洋房。”
“轰隆隆!”
雷声又一次响起,银白的光照进屋内,劲风荡漾发丝,谢望安看见了半张乌眼白面的泪脸。
“天无情,人更无情,我该走了,此事交于公子了。”
女人白影错闪,眨眼间在站在门外,无声无话的看了看他,随即消失在雨中直至仿佛从未来过。
谢望安浑身软的像烂泥般抱住昏迷的谢玉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