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辰时磨吟
周晓宁是被石磨的呜咽声惊醒的。推开灶房门,本该静默的磨盘竟自行转动,磨芯“咯吱咯吱”渗着铁锈色的浆水。她伸手去按磨柄,掌心突然刺痛——磨纹里钻出根银丝,缠住手腕往磨眼里拽。
“陈瘸子!你家废铁渣子溅我磨盘了?”王奶奶杵着枣木拐挪过来,拐头往磨沿一敲,“当啷”迸出火星。老太太抠下块结痂的锈斑,对着日头眯眼:“金穗公司的淬火渣!这腌臜东西吃进磨眼,磨魂要造反!”
修车铺传来“哐当”巨响,陈立秋踹飞个冒蓝烟的齿轮箱。箱里淌出的不是机油,而是黏糊糊的黑浆,滴到青石板上“滋滋”响,蚀出张歪扭的磨坊分布图。沈芳挎着竹篮来送新磨的玉米面,掀开笼布吓掉了魂——本该金黄的粉末泛着铁灰色,捏一撮竟在掌心蹦跶如活物。王奶奶抓把雄黄撒过去,粉末“噗”地凝成个带刺的铁蒺藜,在地上滚出“金穗”两个血篆。
九旬的李爷醉倒在磨坊门槛,酒葫芦滚进磨槽。老头儿踉跄着去捞,枯手刚触到磨盘,指节突然暴起蛛网状的青筋。“铁蛊钻心了!”王奶奶扒开他眼皮,浑浊的瞳孔覆着层铁灰色翳,“得用霜降头天的晨露煮雷击木,混着三年陈的醪糟蒸骨!”周晓宁夜探后山,发现三辆绿皮卡车往老矿坑倒淬火渣。车灯扫过处,石壁上苔藓突然暴长,缠住车轮如巨蟒绞杀。驾驶舱里传来惨叫,金属车门被勒出凹痕,缝隙里渗出铁锈色的黏液。
第二幕:石咒
陈立秋把报废的轴承改装成探磨针。钢珠刚贴上磨盘,针尖突然暴走,在青石板上刻出密密麻麻的符咒。王奶奶蘸着醪糟描红符纹,朱砂触及处竟浮出五十年前的磨坊账簿——某页被红圈标记的“淬火剂采购”,签名正是金穗经理祖父。
沈芳蒸窝头时,面团突然在笼屉里跳踢踏舞。掀开盖子,发黑的馒头裂开七窍,喷出铁锈色的孢子粉。周晓宁养的狸花猫蹿上灶台,利爪撕开的馒头芯里裹着米粒大的机械虫,虫腹刻着“粮种改良”的编码。
最揪心的是磨坊梁上悬着的笸箩。周晓宁擦拭母亲留下的筛粉罗时,罗底突然显影——模糊的画面里,母亲正将半块带符文的磨石藏入墙缝,身后晃动着拿铁桶的阴影。
第三幕:碾魂
霜降前夜,老街坊们齐聚磨坊。王奶奶唱起失传的《安磨调》,沙哑的嗓音摩擦着青石,磨纹竟随声波泛起磷光。陈立秋用废齿轮改装震石锤,每敲一下,磨芯就“噗”地喷出团铁锈雾。
金穗公司的无人机群俯冲喷洒中和剂,雾团突然凝成石狮状,张口吞下三架飞机。周晓宁拆解残骸,电路板上蚀刻着老矿坑的淬火剂埋藏图——正是她母亲临终前烧毁的那半张。
九旬的李爷突然夺过酒葫芦砸向磨盘。葫芦碎片里飘出张发黄的认罪书——合作社时期偷换磨石的记录,签字处按着金穗经理祖父的血指印。
第四幕:石醒
暴雨突袭那夜,老矿坑的淬火剂库被山洪冲垮。陈立秋率众打捞,发现每块淬火石都在疯狂膨胀。周晓宁将虹糯根须投入洪流,混着铁渣的浊水突然倒卷,在空中凝成条石鳞巨龙。
王奶奶在晒谷场重演“镇磨祭”。当九十九块雷击木摆成北斗阵时,所有变异磨盘突然龟裂。石缝里钻出翡翠色的新芽,芽尖托着合作社时期的禁淬令。沈芳将石鳞撒向古磨,裂缝中浮现周晓宁母亲年轻时的刻痕——她正将最后半块镇魂石嵌入磨眼。
第五幕:磨春
立冬黎明,周晓宁轻推磨柄。翡翠色的新磨纹缠住偷拍的无人机,磨盘将金穗商标碾成齑粉。陈立秋把报废的淬火石熔成铜铃,铃声荡过处,西点店的玻璃幕墙爬满石纹。
王奶奶将最后的石鳞埋入祖坟,坟头钻出嫩绿的磨菇。九旬的李爷醉倚磨坊,鼾声与五十年前的推磨号子同频。当第一缕纯净的麦香漫过晒谷场,祠堂梁上铜铃无风自鸣,铃舌摆动的轨迹正是失传的《磨经卷》。石纹在月下续写族谱,磨魂在风中归档流年。沈芳清洗铜铃时,发现纹路间卡着粒带刺的淬火种——那是最后的阴谋,正在虹糯根下化作春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