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风景绝佳。远处城市的繁华和大山里的幽静、神秘尽在眼底。

进入庙堂，江湛请了两柱香，递给景妍一柱。

景妍想到丁姨说过，一男一女不能一起跪拜烧香，下辈子是要成为夫妻的。她恨不得分分钟脱离他的掌控，这辈子都不想再碰到他，下辈子更不要。

她说：“你先吧。”

江湛脸色一沉，扭头看向景妍，目光阴森狠戾。他把右手扣在景妍的后脑勺上，按着她上了香，又一起跪拜了菩萨。

江湛双手合十，眼睛微闭，十分虔诚地发愿。

景妍学他的样子也双手合十，抬头望着上方尊贵的菩萨，默默祈祷：“佛祖啊，保佑我尽快离开这个控制狂。不要让我再过这种苦日子了。保佑我的爱人顾瀚平安、健康。”

出了庙堂，两人一前一后站着。景妍感受得到来自后面冷峻的目光，只觉得后背发凉。

江湛突然上前拉起她的胳膊，景妍吓坏了，赶紧说：“丁姨信教，我从小在教堂里……”

“我们四处走走。”

听到这话，景妍长舒了一口气。江湛的脸色不好看，心情更差，她看出来了。

庙堂后身幽静的一角，有一个老和尚在给大家看相。

人不多，前边还有一个人在等着。

景妍动了心思，不肯移动脚步。被看得这么紧，再想出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很想知道这种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她的未来是什么样的？还有未来吗？

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也没有手机，景妍搅动着手指头，不知道怎么办好。

被长长的阴影遮住，一道声音冷冷地说：“没钱？我可以借你。”

景妍一愣，她敢说什么？

江湛拉着她走到和尚的桌边，“师傅，这位姑娘身隐囹圄，你给她算算，看看能不能很快逃出生天？

老和尚慈眉善目，笑道，“姑娘是有福之人，好日子在后头呢。”

下山的过程中，江湛黑着脸一句话也没有说，景妍在后面默默地跟着。她不知道哪里又触犯了这个男人的逆鳞。这种相处真令人窒息，简直喘不过气来。

景妍轻叹了口气，全程看着车外，眼圈又红了。

回到酒店，江湛打开电脑处理公务。景妍想到房间里躺会儿，江湛不许，让她坐在旁边陪着他。没办法她只能坐在沙发上看书，看了一会儿，她睡着了。

醒来时，身上盖着暖绒绒毯子。她脚一直怕凉，江湛用另外一条毯子单独把她的脚包上了。

“醒了？”江湛问。

“嗯。”

“吃饭吧。”

江湛把她领到餐厅，一桌子的菜，个个精致小巧，是滨城最有名的私房菜，会员必须是老客介绍，不是会员根本订不到。

景妍走了一天也饿了。今天的菜确实让人有食欲，她有了胃口。江湛每样菜都给她夹上一点儿，介绍着菜的名字和大概的做法。

她默默地听着，有的时候真有一种错觉，这个男人会分身。前一秒对她体贴入微，后一秒阴翳专制。一会儿是禁欲系学术青年，一会儿是重欲大佬。各种转换毫不违和，却让景妍无所适从，疲于应对。

她想起顾瀚一口白牙、阳光灿烂、坦诚的笑容，不禁眼底水雾弥漫，喉咙哽咽。

江湛又给她盛了一碗花胶海马滋补炖汤，她一口一口喝下。

“我吃饱了。”景妍放下碗筷。

“去把水果洗了，切好。刀用开水烫一下。”江湛吩咐道。

景妍看向他，他前天不是说不喜欢她做厨房的事吗？这会儿怎么又像使唤丫鬟似的让她干活？她白了江湛一眼，撇撇嘴。

江湛知道她的心思，“你只可以为我一个人下厨房，其它人一律不行！”

这句话警醒了景妍，她突然明白，以前她给顾瀚做过饭，所以江湛才不喜欢她进厨房。并不是她以为的江湛怜惜她，不想让她再过小时工的生活。

那一瞬间的领悟，让景妍心乱如麻。一直以来心里的委屈和不满萦上心头。思念，紧紧缠绕着她。她想顾瀚，想他对自己的包容，想他纯洁的思想，想他对自己的尊重，想他的所有……

她永远也忘不了顾瀚，如果上天肯给机会，她愿意为顾瀚去死。

江湛看着她沉思不动，脸色变得晦暗、骇人，筷子被他重重地拍到饭桌上。这一声惊醒了景妍，不免手足无措。她宁了宁神，去洗水果。

饭后两人坐在露台的沙发上看电影。露台视野极好，可以俯瞰近处碧水萦回的护城河，也可以远眺一望无际的大海，夜晚的霓虹灯璀璨，闪烁出城市的艳丽繁华，有种不切实际的纸醉金迷，却也遮不住人心的冰冷和孤独。

江湛将景妍揽在怀里，一只手拨弄着她的耳垂，时不时轻咬她另一只耳垂。景妍顺从地靠着他，心却在九天之外。

电影放的是周迅和陈坤的《画皮》。

看到一半，江湛突然问：“你知道路一鸣以前给你起过什么外号吗？”

景妍很意外，看向他，“什么外号？”

“他叫你算盘精。”

江湛微笑，这么久了，他从来不在景妍面前提以前的人。

景妍不解，眼里全是问号。

“他是说你太能省钱了。”江湛看着景妍，眼带笑意。

景妍垂下眼眸，想起以前的那些日子，又开始想顾瀚，十分十分地想，心里一纠一纠地疼。

那一刻她突然竟识到：自己根本就不爱这个男人。如果不是被强行占有，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江湛在一起，因为她的心早就被顾瀚填满了。

江湛扭正景妍的脸看着自己，像是在欣赏一块美玉，一幅名画，上下打量，眼里是光，也是欲望，“你确实是个妖精。”

男人的声音暗哑、深沉，充满了诱惑。他呼吸沉重，眼睛猩红，缓缓压向景妍。景妍猛然清醒，大喊：“不要在这儿。”

这是露台，周围全是高楼大厦，不成了现场直播吗？

江湛稍起身，手已经将她的裙子提到腰部，露出雪白的肌肤，“我不怕。”

“我怕。”

景妍用手使劲推着江湛的胸膛，明显感受到他壮实的胸膛下滚烫的心跳。结实的肌肉，一蹦一蹦。她紧张到手抖，咽喉滑动，仿佛在用力咽下紧张，却坚决无比，“不要！”

江湛感觉到景妍的异样，这两天都是。抗拒只是表面，心里起了涟漪才是真的。他收回身体，迅速回归沉静，脸上是抑制不住的薄怒。

景妍哆哆嗦嗦地把衣服放下，胸口剧烈起伏，平日里灵动的眼睛在这一刻变得飘渺起来。

江湛黑色的瞳孔里带着危险的探究。他望进了女人的眼睛，瞧见那瞳孔的深处根本没有他。

两人并排坐着。

“景妍，既然已经和我在一起了，你就不能再想着别人了。”

江湛低沉沙哑的声音透着不悦，平稳却藏着杀气，像即将来临的海啸，危不可测。

“并不是我要和你在一起的。”

景妍心里忿恨，就差说出来“是你强迫的我”。

江湛听到这句话整个人矮了一截，眼里是复杂的情绪，语气却依然平静，转头问她。“做不做？”

“不做。”景妍毫不犹豫地拒绝。

江湛起身拽起她的胳膊，拖过露台、客厅，在玄关处把她剥了个精光。然后打开总统套房的门，直接扔了出去。

“嘭”的一声，景妍倒在地上。这一摔，她感觉自己的灵魂都从身体里飞出去了。缓了一会儿，巨大的羞耻感冲了上来。她爬向总统套房的门，四肢蜷曲，坐在地上，尽力将身体最私密的地方遮挡住，忍住屈辱拍打着套房的门。

“放我进去……让我进去……”。

景妍的泪拼命的流淌，眼神是那样的无助，那样的绝望。

“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

她歇斯底里地哭喊着，几近崩溃。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到底是为什么啊？”

景妍哭得肝肠寸断，身体抖成一团。

“你放我进去……放我……”

又急又气，心脏一阵悸动，只觉得天旋地转，她昏了过去。

一门之隔，江湛一直在听着她的哭诉。他薄唇紧闭，眼神幽暗，看似表面平静，暗地却惊涛骇浪，汹涌翻腾。似不忍，若无情。

总统套房的走廊是不会有人经过的，他就是要教训景妍。

他已经给过景妍很多次机会了。留着和顾瀚的定情信物，梦里说着想念顾瀚的话，日记里写满她对顾瀚的思念，天天更新，他忍了。

一直以来他都在纵容景妍的任性。抱怨他安排的学习课程，执意不改自己错误的生活方式和生活习惯，动不动就把分手挂在嘴边，明里暗里把他们的爱巢形容为牢笼，说她不喜欢住在这里，要离开，他也忍了。

最近，景妍明显对房事也很抗拒。她在最新的日记里面写着：我不想刷牙，不想洗澡，不想换漂亮的衣服，不想和这个人亲近，只想摆脱。

这些他都忍了，只当是景妍在耍小孩子脾气，胡说八道。

今天，在庙里连和他一起给菩萨上香她都不愿意。刚才，那样的温馨时刻都走神，他怎么会看不出来景妍在想着别的男人？

他体恤景妍以前做小时工的艰难，即便他喜欢吃景妍做的菜，也从没让她下厨过一次，就是希望她把青春宝贵的时间都用来学习、看书、提升自己。

他想把景妍培养成高贵的白天鹅，才华横溢，出类拔萃。有温度，会思考，明事理，知荣辱，而后内敛自谦，拥有正确的三观、健全的人格和积极的人生态度，能飞得更高，匹配更优秀的世间万物。

他要让她成为中国最出色的歌剧演员，女高音歌唱家，扬名海外，蜚声国际。

他把景妍当成未来的妻子，像小公主一样捧在手心上。可景妍当他江湛是什么？他所有的付出在景妍眼里根本就是一分钱不值！

他的父亲不就是因为软弱，过于纵容母亲才导致真心被无视的吗？绿帽子他已经戴过一次了，绝不可以再犯同样的错误。

外面的声音骤停，江湛拉开房门，看到蜷缩在门边的景妍。他抱起景妍，把她放到床上，摸摸她的脉搏，给她盖好了被子。

江湛坐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景妍满脸泪水，头发乱七八糟，垂下来的几缕头发和泪水一起粘在脸上。

一会儿，景妍清醒过来。看见江湛，她迅速转过头，身体抖如筛糠，泪如雨下。

一夜，二人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江湛取消了预订好的行程，直接回海市。

早餐，景妍没有吃东西，江湛没有强迫她吃，也没有理她。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车开了一个多小时，像是憋了很久，又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景妍先开口说话，“江湛……你让我走吧？”

江湛没有回答，脸上没有任何波澜，眼神却冰冷得骇人。

汽车一直沿着海岸线在疾驶，车里的空气沉闷、压抑。

过了许久，江湛问她：“我对你不好吗？”

景妍泪光泛起，语气却格外坚定。“我们之间不是谁对谁好不好的问题，是不适合。”

这样的生活让她害怕、窒息，她受够了，真的受够了。

又开了几千米，江湛突然停车，“下去。”

景妍一怔，不确信地看看他，随即长舒一口气。解开安全带，摘下身上的包放到副驾上。除了一身衣服和鞋，什么也没有带走。

下了车，景妍沿着海岸线往回走，走着走着就开始奔跑起来。她自由了，她真的自由了，她可以有自己的生活了。她要去找顾瀚，她要告诉他：景妍爱的人是顾瀚，不是江湛，不是。

车门刚关，江湛的车就飞驰而去。

呼啸的车流，弥漫的尾气，充斥着景妍的听觉和嗅觉，她却一点不觉得烦躁。东方的云层绽开，露出朝阳耀眼的光芒，映衬得前行的路上一片光明。

景妍没有回头，大步向前。她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往哪儿走，她只知道：她要离开江湛，必须离开。

两个人，一个向前，一个向后，距离越拉越大。

江湛一脸阴鸷，开了几百米突然一个急刹车。下了车，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景妍的方向追去。

此刻的景妍，思念着顾瀚，泪水汹涌。

“顾瀚，对不起，我来晚了。我自由了，我一定要找到你。无论你是死是活，我一定要见到你。”

身后的声响，她完全没有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