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独白(1 / 1)

午时的阳光穿透水月宫残破的穹顶,在法阵中央投下一道耀眼的光柱。阿奴跪坐在水晶棺前,银铃在指尖轻颤,发出泉水般的清响。她深吸一口气,将手轻轻覆在林月如的额头上。

\"开始了。\"

随着她指尖的移动,一条暗红色的细虫从林月如的耳后缓缓爬出——傀儡虫,三十年来维持这具身体生机的异物。虫子刚接触到空气就迅速干瘪,化作一撮灰烬飘散。

\"现在。\"阿奴的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屏住呼吸,\"把手放在法阵上。\"

杨龙第一个上前,掌心贴上冰冷的符文。豆豆站在他身旁,两人的手几乎同时触到地面。砂时计难得地严肃起来,连甜品模具都收了起来;猫头鹰的眼镜片上反射着跳跃的蓝光;陆子浮和豆苗十指相扣,一同按在阵纹上。

李逍遥最后一个上前。他的指尖在触及法阵前停顿了一瞬,目光扫过水晶棺中的红衣女子,又看向站在阵眼处的阿奴。阿奴对他轻轻点头,银铃无风自动。

当所有人的灵力注入法阵的刹那,金蛇鞭突然剧烈震颤,鞭身上的蛇纹如活物般游动起来。天蛇杖应和着发出嗡鸣,杖首的碧玉泛起柔和的青光。两道光芒在空中交汇,化作一条金色的溪流,缓缓流向林月如的心口。

就在金光没入她身体的瞬间,所有人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一个清晰的女声——

\"他抱着半人半蛇的灵儿,从锁妖柱纵身跃下的瞬间,我终于明白:他永远只能是她一个人的英雄......\"

声音带着淡淡的哀伤,却又透着释然。那是林月如被封存的记忆,是她灵魂深处最真实的独白。

\"那一刹那,我感觉自己是那么多余又那么可笑......\"

李逍遥的身体猛地一颤,七星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阿奴死死咬住下唇,银铃的响声变得急促。

\"不是的......\"豆豆无意识地喃喃,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杨龙握紧她的手,感受到她在微微发抖。

“然而,老天终会有他的安排的,那块石头从天而降。那一瞬间,过往的种种在眼前闪过,原来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始终是我的执念——有些人,是注定要离场的。我说服不了自己停止去爱他,也找不到躲开那块巨石的理由,当我眼前一黑听到他最后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到“月如”时,恍惚间,我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夏夜。蝉鸣悠长,白裙摆荡起微凉的风,指尖昙花绽放的刹那,我望着他笑眼弯弯..... “

\"他永远不会知道,其实那块石头,我是能够躲开的......\"

林月如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每个人的意识。他们看到了锁妖塔崩塌的瞬间,看到了那块从天而降的巨石,更看到了巨石落下前,林月如嘴角那一抹解脱般的微笑——

金光骤然暴涨,将整个水月宫映得如同白昼。天蛇杖与金蛇鞭同时浮到半空,交叉成一个奇异的符号。阿奴的银铃组成的光带缠绕其上,像一条指引归途的路。

李逍遥跪倒在法阵边缘,三十年来第一次泣不成声。他的手指深深陷入地面的缝隙,仿佛要把所有的悔恨与思念都埋进土里。

金光如潮水般涌动,天蛇杖与金蛇鞭交织的能量在林月如胸口汇聚,化作一缕缕细密的丝线,像是要将她与这个世界重新缝合。

李逍遥跪在法阵边缘,手指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渗入地面的符文。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水晶棺中的女子,三十年的悔恨、执念、痛苦,在这一刻全部化作无声的颤抖。他不敢眨眼,仿佛只要一瞬的松懈,眼前的一切就会如梦境般消散。

就在众人还未从林月如内心独白的震撼中回神时,另一段记忆突然从天蛇杖中涌出,如潮水般灌入每个人的意识——赵灵儿的声音轻柔却清晰,带着跨越时光的哀伤。

锁妖塔的碎石簌簌落下时,我望着月如姐姐推开逍遥哥哥的刹那,突然明白女娲娘娘留给后裔的宿命从来不是长生,而是看着所爱之人相继离去。逍遥哥哥掌心的温度还残留在我的鳞片上,那个说着\"要三个人永远在一起\"的傻子,此刻正徒手扒开染血的乱石堆。

\"灵儿!你救救她啊!\"他沾满血污的脸转向我时,我捏着观音咒的手在发抖。逍遥哥哥,我不能哭。早在水月宫的时候,姥姥就说过:\"女娲族人的眼泪,是要留给苍生的。\"

月如姐姐的金蛇鞭躺在碎石间,像极了我们在尚书府同榻夜话时,她教我系的那个同心结。那时她总说我们南诏姑娘手笨,可每当我被珠钗绞住头发,她帮我整理的动作比彩蝶停驻还温柔。我知道她在扬州城墙下故意走慢的脚步,也记得鬼阴山她为我挡下鞭子时,后背渗出的血珠把白衣染成桃花。

\"呆瓜小贼。\"这是她独有的称呼,明明该生气的,可每当她这么唤着逍遥哥哥,眼里的光总让我想起仙灵岛的晨曦。她斩断龙柱震裂虎口时,我忽然看清了那个真相——我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爱着同一个人。

月如姐姐之后,该我离去了,我悄悄将圣灵珠压在他包袱最底层,就像当初在客栈,月如姐姐偷偷把她那份桂花糕包进我的行囊。女娲族的力量在血脉里沸腾,这次我终于能保护他们了。

化作梦蛇真身时,记忆突然回到余杭镇那个雨天。书生打扮的逍遥哥哥撑着油纸伞,月如姐姐的紫衣仿佛还在巷口。若是能永远停在三人分食一个糖人的时刻,该多好。

水魔兽拼命之前,我捏碎了水灵珠。漫天灵光中,月如姐姐的容颜闪过我的脑海,恍惚间仿佛又听见她说:\"小灵儿,要笑才好看。\"

——记忆戛然而止。

水月宫内一片死寂,唯有法阵的光芒仍在流转。李逍遥的呼吸几乎停滞,他的喉咙里挤出一声破碎的哽咽,像是被人生生掐住了心脏。三十年前的一切,原来他从未真正看清。

阿奴的银铃无声坠落在地,她的眼眶通红,却倔强地仰着头,不让泪水落下。她曾嫉妒过,怨恨过,可此刻才明白,她们三人之间的羁绊,早已超越了世俗的情爱。

砂时计死死攥着猫头鹰的袖子,眼泪大颗大颗往下砸。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仿佛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豆豆靠在杨龙肩上,无声落泪,而豆苗早已哭得喘不上气,被陆子浮紧紧搂在怀里。

李逍遥终于崩溃了。他猛地扑到水晶棺前,额头抵着冰冷的棺盖,嘶哑的哭声像是从灵魂深处撕裂而出:“月如……月如……”

三十年的悔恨、三十年的执念、三十年的醉生梦死,全在这一刻倾泻。他像个孩子般蜷缩在棺前,手指死死扣着棺沿,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什么。

阿奴深吸一口气,擦去眼泪,重新拾起银铃。她的声音很轻,却坚定无比:“继续。”

法阵的光芒再度暴涨,天蛇杖与金蛇鞭的能量彻底交融,化作一道璀璨的光柱直冲穹顶。水晶棺中的林月如,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李逍遥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抬起头,死死盯着她的脸,连呼吸都屏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