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谁能救你(1 / 1)

老罗本已陷在胡家死局,千钧一发之际竟催动了控心咒。徐小云正描着眉黛的手突然扭曲成爪,陈亮系裤带的麻绳无端勒进脖颈三寸深——两人就这样被咒力扯着,跌跌撞撞从鬼门关抢回了这老东西的命。

到底是积年的老鬼,昨夜才被那便宜娘子榨得油尽灯枯,今晨竟还有余力折腾人,那婆娘索命时怎不再使把劲儿?

此刻三人蜷在酒坊的阴影里,徐小云唇上的胭脂早蹭花了,露出底下死灰的唇色;陈亮更惨,衣襟上还沾着逃命时呕出的苦胆水。可当他们瞥见老罗掐诀的手指在微微发抖,心中一动——老狗竟连控心咒的余波都压不住了。

酒缸渗出的浊酒滴答作响,两人在血腥气里交换眼色。徐小云舌尖抵住后槽牙藏的刀片,陈亮靴筒里的短刃正贴着他突突跳的脚筋。虎落平阳被犬欺,倒要看看今日是谁送谁上路。

老罗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讥诮,这两个小崽子的心思在他眼里跟摊开的账本似的清楚。他枯瘦的手指突然暴起青筋,一道血色符印\"啪\"地烙在二人眉心:\"真当老子是瞎的?\"那符印像活物般往皮肉里钻,疼得徐小云当场跪倒在地。

昨夜种种在齿间嚼出血腥味——张三那个心思深的毒狼,胡家那两个吸人骨髓的艳鬼。现在每口呼吸都带着锈味,八成是伤了肺经。老罗暗自运功,发现丹田里那点真元稀薄得像掺了水的酒。

\"咳咳...\"他故意把咳出的血沫子吐在陈亮鞋面上,\"要弄死你们,比掐死两只病鸡还容易。\"这话说得中气不足,连酒坊梁上蹲着的黑猫都懒得抬眼。

幻境里的月亮泛着尸斑似的青灰。老罗摸向怀里仅剩的半张遁地符,盘算着等出去后定要找到仙长——听说归元宗的金丹能让人枯木逢春,到时候...

酒坊里自然是浓郁至极的酒香,陈亮身上的疼已缓解了许多,见老东西运功,自己又无事可做,便偷了一瓢酒过个嘴瘾,顺便和徐小云眉来眼去一番。

“你这辈子是老鼠托生的,这么嘴馋?”徐小云一把打翻酒瓢,这幻境里的怪事儿都因酒而起,谁知道这酒是什么烂肠毒药。

这一大清早的,酒坊的人都还没上工,陈亮与徐小云打情骂俏间,渐渐生出些旖旎促狭的心思。

陈亮瞥见老罗闭目调息的背影,胆子顿时肥了起来。他猛地将徐小云拽进酒缸堆的阴影里,带着酒气的灼热呼吸喷在她耳后:\"横竖都是要死的人...\"粗糙的手掌已经探进她松散的衣襟,\"不如让哥哥死个痛快...\"

徐小云被浓烈的酒气熏得头晕,她假意推搡的手最终软绵绵搭在陈亮肩上,指甲却在他颈后刮出红痕:\"呸...阎王殿前都敢起色心的下作东西...\"破碎的尾音突然变调,原是陈亮咬住了她耳垂上摇摇欲坠的珍珠坠子。

陈亮正将徐小云压在酒缸上,两人唇齿交缠间尝到彼此唇上残余的血腥味。突然,一阵诡异的嗡鸣从地底深处传来,仿佛万千冤魂在同时呜咽。酒缸里的陈酿开始诡异地泛起涟漪,震得徐小云后背发麻。

\"地龙翻身了?\"陈亮话音未落,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骤然炸开。整座酒坊都在战栗,房梁上的积灰簌簌落下,在透过窗棂的月光中形成诡异的灰雾。

老罗枯瘦的身形如鹞子般腾起,浑浊的双眼精光暴涨:\"不好!\"他暴喝一声,袖中已捏住三张黄符。陈亮慌忙提起松垮的裤腰,徐小云则死死攥住胸前撕裂的衣襟——两人脸上情欲未退的潮红,此刻混着惊惧变得格外滑稽。

\"哗啦——\"

数十个酒缸同时爆裂的声响震得人耳膜生疼。琥珀色的酒浆与泛着幽蓝的怨水交融,在月光下竟幻化出妖异的紫雾。老罗的衣袍被气浪撕开一道裂口,露出内里暗绣的八卦纹——此刻那些金线正诡异地渗出血珠。

\"走!\"老罗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整个人化作一道黑烟逆流而上。所过之处,洪水竟如避蛇蝎般分开一道缝隙,转眼间便吞没了他的身影。

陈亮的手还僵在徐小云半解的衣带上,那截桃红色肚兜在浑浊的水光中刺目得扎眼。两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魂飞魄散,徐小云脚下一滑,整个人栽进翻涌的浊流里,陈亮慌忙去捞,却抓了个空。

\"救——\"徐小云的呼救声被灌入口鼻的酒水呛成破碎的呜咽。陈亮这才发现那根本不是寻常洪水,泛着诡异青光的浪头里翻卷着碎骨与头发。

……

阴浊的井水裹挟着无数婴孩的怨气,如恶蛟出渊,轰然冲垮了整座酒坊。断壁残垣间酒浆横流,混着腥臭的井水在地上蜿蜒成一道道狰狞的纹路。

“快!快啊!这批五年陈酿可是年下要送往各大宗门的贡品!全毁了……全毁了啊!”酒坊管事瘫坐在临时搭建的草棚下,面如死灰,对来往抢救酒坛的长工们嘶声咆哮。

可那些长工们个个面色惨白,手脚发颤,哪还顾得上酒?他们只顾着逃命,生怕慢一步,便被那翻涌的黑水拖进深渊。

宁识驾着坨坨赶到时,胡氏酒坊早已化作一片泽国。浊浪裹挟着碎木酒坛奔涌而出,眼看就要漫过镇口的石碑。她剑指一掐,寂听剑发出龙吟般的清越剑鸣,倏然出鞘——

一道霜寒剑气横贯长街,所过之,翻腾的洪水竟如被无形屏障阻隔,浪头保持着喷溅的姿势凝固在半空。剑光过处,水幕轰然崩塌,化作漫天细雨洒落。

\"收。\"宁识轻叱一声,寂听剑在空中划出圆满的弧光,稳稳归鞘。剑穗上系着的铜铃犹在震颤,余音荡开方圆十丈内最后一丝怨气。

寂听剑发出清越颤鸣,凌空而立,剑光织成淡蓝光幕将洪水暂且阻隔。宁识广袖翻飞,足尖在浮木上轻点,青丝飞扬间已向酒坊深处掠去。

……

胡有仁瘫坐在太师椅上,十指关节因过度掐诀而扭曲变形。石壁上新画的镇水符还在滴滴答答淌着朱砂,像一道道血泪。他望着角落里那口仍在震颤的古井,喉间泛起腥甜——方才耗去四成精血才勉强压住的怨泉,恐怕撑不过七日了。

\"兰儿...\"他摩挲着腰间半块温凉的同心玉,玉佩背面\"永镇泉眼\"四个古篆正在慢慢褪色。若月圆之夜还不能完成复生大祭,这口镇压胡家气运三百年的锁龙井,就会成为吞噬全族的无底深渊。

忽有阴风掠过,供桌上的祖宗牌位齐齐发出不祥的\"咔咔\"声。

胡有仁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指节捏得发白。这几日府上怪事频发今日泉眼的异动更是不寻常,他这些年供奉给剑影宗的香火钱,难不成都喂了白眼狼?

胡有仁颤抖的手指刚点燃传讯符,一缕青烟还未升起,\"嗤\"的一声便被无形剑气斩断。

\"啧啧啧...\"宁识不知何时已倚在雕花门框上,指尖把玩着一枚铜钱,\"胡老爷不忙着治水,这是要请剑影宗的大人们来喝茶?\"她嘴角噙着玩味的笑意,眼中却冷得像淬了冰。

这一桩桩一件件果然都离不开那些名门正派在暗中的功劳。

胡有仁瞳孔骤缩——张三这厮不是应该变成孤魂野鬼了吗?!他猛地拍向案几机关,\"咔嗒\"数声,三支淬毒弩箭破空而出。

宁识连眼皮都没抬,铜钱在掌心轻轻一弹。\"叮\"的一声清响,弩箭竟在半空中化作晶莹水珠,淅淅沥沥洒了一地。

\"就这点能耐?\"宁识缓步向前,靴底踩碎满地水光,每一步都像踩在胡有仁绷紧的神经上,\"且看今日谁能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