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70 在渔舟之上醉饮金玉液(1 / 1)

面对泪眼朦胧,哭嚎不止的海王丸号船员们,小夜一时陷入了沉默。

她望着大家喷涌的泪水,下撇的嘴角……缠得仿佛木乃伊一般的厚厚绷带,好半天才整理好语言,谨慎地发问。

“你们这是……被医生打的?”

船员:“?”

船员:“那倒也没有!”

等到众人勉强控制好自己的泪腺,不再有把人淹死的风险,小夜这才敢走进花园,坐到同伴们身边。

“所以……发生了什么?”

她将目光投向看起来最凄惨的新人水手一浩。

倒霉的水手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双手双脚都被绷带捆得严严实实,活像一只大号粽子。闻听此言,一浩光溜溜的脑袋顿时羞得通红。

“也、也没有什么,就是……”他结结巴巴地说,“我看见咱们逃出了幻境,开心得忘了看路,绊倒在台阶上把脚崴了……”

小夜:“呃……”

一浩:“然、然后……我抓着栏杆想爬起来,船正好急转弯,手就被卡在里面拽脱了臼……当时实在太疼,我就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另一只脚踢到墙角骨折了……”

小夜:“啊?”

她满怀困惑地瞧了瞧一浩仿佛被豪力暴打过的惨状,又看向头上裹着纱布的船长。

海部将彦嘿嘿一笑,大大咧咧地回答:“小事,也就是高兴得跳起来庆祝,结果船在走下坡,脑袋撞船舱天花板上了而已。”

小夜:“?”

她最后茫然地望向了手腕打了夹板的幸之助。

男孩当场翻了个白眼:“我爸摔下来的时候压的。”

小夜:“……”

见二副哑口无言,善解人意的其他船员马上接过话头。

“再然后,幸之助被压疼了,踹飞了一颗霹雳电球,正好落到我们中间——”

望着海王丸号众人骄傲展示伤势的模样,顶在最前线鏖战十天、伤势严重程度却排不进前五的小夜顿时陷入了默然无声的震撼中。

幸好,话多的南国船员也不需要她捧哏,已经行云流水地转入了下一个话题。

“二副你知道吗,这医院太恐怖了!我一醒就看见自己被绑在病床上一动不能动,一群白大褂围着我要扎针,那针筒比大针蜂的尾巴还粗!吓得我胆汁都吐了一地!”

船长将彦刷地伸出手,展示手腕上仿佛被豪力捏过一般的淤青。

“——看!全都是挣扎的时候被那什么束缚带勒出来的!”

“不就是怕我们被精神污染吗,有话干嘛不好好问非要这样……”

“本来挺清醒的,被他们这么一吓直接精神错乱了!下学期考试绝对及不了格了!”

一众船员围着小夜,叽叽喳喳地控诉医院的野蛮行径,把小夜诉得迷迷糊糊。

“真的有那么严格吗……?”

见小夜不解的神情不似作伪,船长想了想,一拍脑袋——还不小心拍到伤口上,把自己疼得呲牙咧嘴。

“哦对,听说你有担保人,不用走我们那套流程。”

“真好啊,真羡慕啊……”

小夜听得云里雾里,搞不清在自己昏迷的那几十小时里到底错过了多少故事。不过,要说“担保人”……

她回想起半梦半醒间见到的黑影与利刃,和逼退它们的耀眼火光,心中倒是很快有了结论。虽然当时的记忆很朦胧,但那时能出现在医院的也只有那位火焰之民的族长了。

……这下欠的人情好像不是口头道谢能解决的了。

……业先生的火焰鸡喜欢吃什么牌子的零食来着?

某些关于“送礼”和“钱包厚度”的不幸回忆在脑海中盘旋,令小夜连忙摇摇头,暂时将注意力拉回同伴们身上。

她细细打量每个人的伤势和精神状态,确认他们状态尚可后,最后将目光停留在船医风铃身上。

未满十岁的女孩还是一如既往神情严肃,从绷带的数量上看,大约也没少在霹雳电球大爆炸中遭殃。见二副担忧的视线看过来,她马上心领神会,啪地敬了个礼。

“报告二副,我在三年级时接受过刑讯训练,医院的管制措施并没有超出我们的训练范畴,您不必担心!”

小夜:“……”

几年级?什么训练?

你们枯叶第三军校真的没有被家长投诉虐待儿童吗……

承受了好几轮精神冲击的二副双目发直呆视天空,顿时又找回了被拉普拉斯顶成陀螺的感觉。哭诉过一通的南国船员们倒是很快回复了往日的乐观心态,把医生的残忍手段抛到脑后,开始嘻嘻哈哈地回味这场刺激过头的冒险。

“雾里有巨大怪兽,海底有古代堡垒,堡垒里还能看见一千年前的3d全景城市建模……嚯,这段故事够我吹十年半了。”

“我觉得最不可思议的是——咱们在里面摸爬滚打了少说有十天半月,外面居然才过了三天!”

说到这里,船长顿时来了精神,开始喋喋不休地给众人介绍未知图腾的神秘力量,以及它们成群现身时曾发生过的时空混乱现象。小夜听着听着,突然回忆起了当初在出海远行前,来自拂晓队长分享的那条旧新闻。

精灵历999年1月1日,未知图腾群在真新镇周边现身……与她的灵魂在此世苏醒时完全重叠的日期,究竟只是普通的巧合?还是……

“二副二副,你昨天去了堡垒是吧?情况怎么样了?雾真的散了?那珊瑚房子也真的浮起来了?”

“真好啊,有担保人还能再进终雾海,我也想去——”

船员们没给小夜留出多少安静思考的时间,热情洋溢的追问接踵而至。小夜也只好把刚才的猜想暂时搁置,向众人简单描述了绯露堡垒的现状。

“咦……不是吧,白珊瑚还能变粉?”

“该不会伽勒尔太阳珊瑚也能变成橘子群岛太阳珊瑚吧……”

“大个头拉普拉斯跟水君老大呢?没被一群人类吓着吧?”

小夜正欲作答的话语陡然一滞。

望着海王丸号船员们毫无阴霾的笑容,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们,只含混地嗯了一声。而没等她想好是如实相告还是转移话题,发问的船长突然收了声。

“呃……对不住,我就是说顺嘴了,没想为难你。”海部将彦挠了挠脑门上的绷带。

见二副骤然抬头,刚才还躲躲闪闪的目光刷地打了过来,幸之助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

“你这是什么眼神?我们又不傻,网上终雾海的新闻那么多,拉普拉斯的高清照片传得到处都是。”男孩一边说,一边扭过头,不肯展露自己的表情,“……明明那么多照片,没有一张拍到过水君老大。”

“虽然我们多少都有预感……但我还是想确认一下,二副。”

船长将彦调整好神情,一字一句郑重地发问。

“载着我们飞向太阳的那道极光桥……就是水君老大,对吧?”

随着小夜无言点头,庭院陷入了漫长的静默之中。

可能是铺天盖地的新闻中从没有水君的身影令众人猜到了真相……也可能早在驾着船驶上那道不可思议的通天光桥时就似有所觉,向来擅长制造噪音的南国船员们并没有当场大吵大闹。他们只是沉默着,或低头不语,或注视远方,消化这个将劫后余生的喜悦完全撕裂的事实。

“好,我决定了!”

船长突然展示他洪亮的嗓门,把正思索如何安慰同伴的小夜吓了一跳。

“今晚大家都能出院了,对吧?咱们晚上饭点在港口船上集合,好好吃一顿最隆重的庆功宴!有什么心里话都留到宴会上说!”

此言一出,凝重的气氛突然被搅得粉碎。船员对此适应良好,马上群起高呼响应,纷纷表示前几天省吃俭用憋坏了,这次必须连喝八桶酒才能过瘾;而置身于人群中的小夜差点被闪了腰,刚收拾好心情,又被另一种不妙的预感击中。

她徐徐扭头,和心声同步、神色凝重的船医风铃对上了目光。

……该不会,又是一个打扫卫生的不眠夜吧?

随后,庭院的集会到此结束。船员们一哄而散,开始各自返回病房收拾行李,办理出院手续——或许还有和阻止他们过早放弃治疗的医生打嘴仗。

听说患者要提前出院,加岛医生从头发丝到脚尖都写着不赞同。但她实在拗不过固执的年轻人,只好絮絮叨叨地交代了一大串注意事项——比如在肩膀的伤口愈合前千万不能卸下夹板乱动;以及余毒未清的右眼必须每天换药三次,不然就等着变成独眼龙吧;最重要的是,就算办了出院手续,也至少要等到明天才能领取宝可梦,擅自去见宝可梦绝对会被抓回病房狠狠修理!

“……”

面对医生凶神恶煞的面孔,小夜连连点头以表求生欲。

在离院之前,船员们还被医生硬压着各自做了一套精密的全身检查,人员众多加上十几个项目排队来袭,连结果都要等到明天才能知晓。小夜对此倒是不以为意,只简单地留了个用来接收消息的邮箱。

一番折腾后,等小夜踏出医院大门,日光都已经西移。她看了看手里那满满一袋子医疗用品,不禁开始怀念起当初在风雪山躺过的医疗舱——可惜,只有冰见家族会财大气粗到给每个伤患都配备昂贵的医疗舱,作为手头不宽裕的普通训练家,如今也只能等待伤势缓慢地自然痊愈了。

到达集合地点时,天色已经接近黄昏。

小橘子岛的港口依旧如同之前一般热闹。无数船只在岸边停驻,周围挤满了忙忙碌碌的水手。而海王丸号显眼的巨大蓝色旗帜也依旧在熟悉的位置屹立着,夕阳为渔船披上了一层橘红的轻纱,几乎像是初见的那个清晨的逆演出。

而才刚靠近几步,唯美的画面已经就被敲了个稀碎。

小夜目瞪口呆地看着不知哪里来的施工队在船上挥舞锤子,叮当作响,凿出要拆掉甲板的架势,一时间都开始思考是不是敌袭,需不需要开始指挥。幸好船长足够眼尖,远远就看到了小夜,开始朝她一通猛挥手。

“快上船——今天咱们吃椒盐味的炸薯饼——”

小夜谨慎地走上船,看到船首本来就残破不堪的盖欧卡雕塑被彻底拆掉了,只留下一片光秃秃的铁板。

“船长,这是在……?”

海部将彦挤挤眼睛,卖了个关子:“明早你就知道了——有惊喜!”

天色已晚,施工队带着半截盖欧卡匆匆离去,似乎打算明天再继续未完的工程。而海王丸号船员们也陆续到齐,无论是老员工还是新人都齐聚在甲板上,开始一如往常那般热热闹闹地摆桌椅。

蛋蛋师傅做好的料理仿佛流水般源源不断飞出,平均分配降落在每张桌子上;而轮机部的露子雪香母女俩已经往甲板上搬了十几个酒桶,看得小夜冷汗连连,愈发担心自己和风铃要收拾残局劳作到天明。

待所有人和所有宝可梦都围桌落座,夕阳也正好是最绚丽的时刻。海平面被染成了鲜艳的红,就像构成绯露堡垒的珊瑚礁一样,美得不可直视;而散发着清香的美酒色调接近金黄,在余晖的照耀下熠熠生彩。

人们短暂地安静下来,将目光投向船长。随后,海部将彦率先端起了酒杯。

“那么,第一杯酒,让我们敬给我们的恩人、朋友,为我们而牺牲的战士——”

众人举起杯,在半空中重重相碰。

“——敬水君老大!”

一杯酒下肚,凝滞的空气立刻被打破。船员们就像解放了天性一般,有的笑有的哭还有的唱歌,远在绯露堡垒的拉普拉斯要是听见这种荒腔走板的曲调,多半要再给终雾海下一晚上的雨。

听到幸之助终于一边牛饮果酒,一边喊着水君的名字嚎啕起来,小夜反而松了口气。

南国人向来性情爽朗,只要将情绪好好释放出去,想必就没什么磨难能拦住他们的脚步吧。

酒到中旬,船长已经把自己灌得迷迷糊糊,开始感叹这次的冒险永生难忘、流连忘返,队友们也都棒极了,不如新人们干脆也永远留在船上吧——

小夜闻言默默后退了一步,军校生风铃也克制住了自己的本能反应没喊遵命,只留下反应慢了半拍的一浩独自面对船长的盛情邀请,吓得眼泪都飙了出来。

拼尽全力游说了好半天都无果后,半醉的船长将彦只好瘪着嘴接受了现实,转而大手一挥,使唤自己的儿子去取出几套崭新的水手服。

“就算以后不在船上了,你们也永远是海王丸号的一员!”他不由分说地将水手服往三人怀里一塞,“拿好!以后要常穿啊!”

风铃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怀中的短裙套装,又看看小夜和一浩手里如出一辙的短裤,实在忍不住露出了迷茫的表情。

“咋了船医?今天是真心话之夜,有什么意见尽管说——”

对上船长将彦阳光灿烂的笑容,风铃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报告船长,我一直很在意……为什么我的水手服是裙子,而二副是短裤?”

船长被问得眨了眨眼,露出一副不在状态的表情。

“啊?咱们海王丸号制服都是这样啊……哦我明白了,你是想说这样太普通了!换成男装是裙子女装是裤子绝对更好玩!我这就去联系裁缝——”

小夜面无表情地伸手一拽,把醉醺醺的船长固定在原地,防止船员们遭受无妄之灾。而风铃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还是大声开口。

“但是船长——二副和我都是女生!”

船长:“哎二副你别拽我我要打电话……”

船长:“……”

船长:“啊?”

拜小船医的洪亮嗓门所赐,整艘船上的人都清晰听见了她的发言,齐刷刷陷入沉默。

海部将彦和他大惊失色的两个儿子同时举起手,颤颤巍巍地指向小夜——他们那位冷静、干练、擅长发号施令、头发也很短的二副。

船员们:(颤抖)“真……真的!?”

小夜:(从容)“真的。”

下一瞬,众多水手们齐齐发出了吓到醒酒的尖锐爆鸣声。而置身于一片噪音之中,小夜心平气和,心如止水、心神宁静,甚至感觉此行此景十分熟悉,令人忍俊不禁。

哈哈,真怀念。

简直就像回到了故乡的研究所后院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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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小夜:好久没看到炎的大字爆炎烟花了,想念。

小夜:下次把小天介绍给海王丸号船员们吧!(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