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里的灰尘像黄色的雾，林小跳趴在碎石堆里，半边脸贴着块带血的碎陶片。
她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闷哼，右手在石缝里摸索半天，终于碰到片暖融融的光——是霍无赖残留的魂火碎片，像颗快化掉的橘子糖，在她掌心一跳一跳。
\"祖宗？\"她哑着嗓子唤了声，掌心的光却没回应。
这时候苏媚娘的骂声先炸起来：\"林小跳你躺够没？
陆九霄背上的张铁锅都快把我头发压成鸡窝了！\"
林小跳抬头，正看见苏媚娘揪着石缝往外爬，发间珠钗歪到耳后，裙角挂着半截钟乳石。
陆九霄咬着牙直起腰，背上的张铁锅脸色惨白如纸，左胸还插着半块青铜甲片——那是方才傀儡兽挥拳时崩飞的碎片。
白狐缩在角落，尾巴尖卷着小满的螺壳，螺壳上裂纹蛛网似的蔓延，像块快碎的琉璃。
\"都...都活着？\"林小跳抹了把嘴角的血，虎牙上还沾着腥气。
她扶着岩壁站起来，膝盖磕在碎石上，疼得倒抽冷气，\"这波咱们命硬，算赢了一半。\"
\"赢个屁。\"霍无赖的声音突然从头顶飘下来。
林小跳猛抬头，就见那团淡蓝色的魂火正歪歪扭扭悬在半空，比萤火虫亮不了多少，\"祖宗我刚才差点被傀儡兽的妖气冲散，现在魂体虚得能透光——哎你踩我脚了！\"
\"你有脚吗？\"林小跳翻了个白眼，可眼睛却悄悄红了。
她伸手去碰那团魂火，霍无赖赶紧飘高两寸：\"别碰别碰，祖宗我现在跟柳絮似的，碰一下就散架。\"
话音未落，溶洞深处传来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
巨型傀儡兽又逼近了两步，青铜关节发出\"咔啦咔啦\"的呻吟，眉心妖丹的裂纹已经从蛛网变成了树枝，每道裂痕都渗出幽绿的光。
\"完了完了，这老匹夫的妖丹要碎不碎的，跟咱们小时候偷啃的糖霜核桃似的。\"霍无赖飘到林小跳肩头，\"小跳你倒是想想办法啊，再拖下去咱们都得变成青铜像底下的垫脚石。\"
\"急什么？\"林小跳突然笑了，从怀里摸出个皱巴巴的纸团——那是她方才躲攻击时从傀儡兽脚边捡的，\"秦老匹夫以为用傀儡术就能遮天蔽日，可他忘了，再精巧的机关，都得留根线头。\"
纸团展开是半张残页，墨迹被血浸透了大半。
林小跳眯起眼：\"这是秦府密室的账册残页，记着每月十五往西山送活鸡活羊——表面是敬山神庙，实则是给妖丹喂生魂。\"她手指敲了敲残页上的朱砂印，\"还有这方印，是二十年前被灭门的青蚨阁的。
青蚨阁专养蛊虫，秦太师用他们的蛊术养妖丹，结果养出了反噬......\"
\"停！\"霍无赖突然捂住耳朵（虽然他没有耳朵），\"小跳你这倒叙推理法比茶楼的说书还啰嗦！
直接说怎么破他妖丹不行吗？\"
\"祖宗你懂什么？\"林小跳戳了戳他的魂体，\"推理要层层剥茧才有爽感——\"
话音被一声清喝打断。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溶洞暗角浮起团半透明的光，是花无缺的灵魂残片。
他的轮廓比之前清晰了些，眼尾还沾着未散的血痕：\"我不能再让他继续作恶了。\"
\"花兄弟？\"陆九霄抱着张铁锅直起腰，\"你不是被秦太师的妖术控制了吗？\"
\"我......\"花无缺的指尖掠过自己心口，那里有团幽绿的光正在消退，\"方才傀儡兽砸下来时，我看见张捕快为护白狐挡刀，看见林姑娘爬起来时还在护着霍前辈的魂火......\"他望向秦太师的方向，眼神突然变得锋利，\"我想起了自己是谁——我是青蚨阁最后一个弟子，当年秦太师灭我满门时，我跪在血里发过誓，要手刃此獠。\"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突然化作流光，直冲向傀儡兽眉心的妖丹。
巨型傀儡兽似乎察觉到威胁，青铜手臂横扫过来，却被花无缺的灵魂撞了个正着。
溶洞里炸开刺目的白光，林小跳被气浪掀得撞在岩壁上，听见苏媚娘的尖叫：\"花无缺！\"
等光芒散去，众人看见花无缺的灵魂正嵌在妖丹的裂痕里。
他的轮廓越来越淡，却仍在用力往裂痕深处钻：\"这妖丹是用我青蚨阁的蛊术养的，我的魂能克它！\"
\"花兄弟！\"陆九霄红了眼，想冲过去却被碎石绊倒。
林小跳攥紧残页，喉咙发紧——她看见花无缺的指尖每往妖丹里探一分，妖丹的裂痕就多一分，可他的魂体也淡一分，像块被水冲散的墨。
\"快走！\"花无缺突然回头笑了，\"我欠青蚨阁一条命，欠这世道一个公道......\"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消散在白光里。
\"轰——\"
妖丹的裂痕终于连成一片，\"咔嚓\"一声碎成星子。
巨型傀儡兽的动作猛地一滞，青铜头颅缓缓垂落，手臂\"当啷\"砸在地上，震得溶洞顶上的碎石簌簌往下掉。
\"成了！\"苏媚娘蹦起来拍灰，发间珠钗\"叮铃\"落地也顾不得捡，\"这老匹夫的傀儡术要凉了！\"
\"凉个屁。\"霍无赖的魂火突然剧烈闪烁，\"妖丹碎了，秦老匹夫的本体要现形了！\"
众人抬头，就见傀儡兽的青铜外壳开始剥落。
锈迹斑斑的甲片簌簌掉地，露出里面裹着的——是具枯瘦的躯体。
秦太师的官服早被妖力撑得粉碎，露出青灰色的皮肤，额头上还粘着半块青铜面具。
他的眼睛泛着幽绿的光，盯着众人的眼神像毒蛇：\"本官最讨厌......聪明人。\"
\"讨厌聪明人你还养这么多傀儡？\"林小跳抹了把脸上的灰，突然把残页往空中一抛，\"秦太师，你以为用傀儡术藏本体，用生魂养妖丹就能长生？
可你忘了，青蚨阁的蛊术有个死穴——\"她接住飘落的残页，指尖点在朱砂印上，\"养蛊需得用养蛊人的血祭，你每月十五送的生魂里，混着你自己的血吧？\"
\"小跳你又开始说书了！\"霍无赖急得在她头顶转圈，\"快说重点！\"
\"重点就是——\"林小跳突然抄起块碎石，\"你养了千年的妖丹，现在碎了！\"
\"放肆！\"秦太师尖叫一声，枯瘦的手突然暴涨三寸，指甲变成青黑的利爪。
可还没等他扑过来，白狐的尾巴突然泛起银光。
她轻轻碰了碰小满的螺壳，螺壳上的裂纹突然绽放出淡蓝的光，两个身影渐渐融合——白狐的耳朵变得更长，尾巴上缠着螺壳的纹路；小满的螺壳则嵌在白狐额间，像块会发光的宝石。
\"这是...妖灵共生？\"霍无赖的魂火亮了亮，\"白阿九的血脉和螺仙的记忆...小狐狸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白狐没有回答。
她仰起头，银蓝色的光从螺壳里倾泻而出，像道银河劈向秦太师。
秦太师慌忙躲闪，可那光却像长了眼睛似的追着他烧——他的皮肤开始冒烟，青灰色的表皮下露出暗红的血肉，发出\"滋滋\"的声响。
\"好样的！\"苏媚娘抄起块石头砸过去，\"老匹夫尝尝姑奶奶的碎石阵！\"
陆九霄把张铁锅交给苏媚娘，抽出腰刀冲上前：\"我来牵制他！\"
林小跳趁机拽住霍无赖的魂火：\"祖宗，你能帮忙引开他的注意力吗？\"
\"祖宗我现在虚得能被风刮跑！\"霍无赖嘴上抱怨，却还是飘到秦太师头顶，\"老匹夫，你当年坑我那回，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你说请我喝十年女儿红，结果就给了坛酸梅汤——\"
\"闭嘴！\"秦太师被光烧得满地打滚，突然抬头露出尖牙，\"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杀了本官？
本官的妖丹虽碎，可还有......\"
他的话突然卡在喉咙里。
众人这才发现，他背后的岩壁上不知何时爬满了青藤，每根藤上都结着颗血红色的果子。
秦太师的指尖渗出黑血，滴在果子上，果子\"唰\"地裂开，露出里面蠕动的虫蛹。
\"那是...青蚨蛊！\"林小跳瞳孔骤缩——她终于想起残页上被血浸透的最后一行字：\"蛊成则生，蛊败则...血饲。\"
秦太师的笑声变得刺耳：\"本官养了千年的蛊虫，够再铸十颗妖丹！\"他张开双臂，青藤突然暴长，虫蛹\"噼里啪啦\"裂开，无数黑虫涌了出来。
那些虫子长着蝎子的尾巴、蜈蚣的脚，所过之处岩石都被腐蚀出焦黑的痕迹。
\"小心！\"陆九霄的刀刚劈翻三只虫子，就见秦太师的身影突然虚化。
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这是本官最后的妖力......够把你们连骨头都腐蚀成灰。\"
林小跳拽着霍无赖往后退，却撞在苏媚娘身上。
苏媚娘抱着张铁锅，额角还在流血，却笑得比平时还凶：\"老匹夫，你以为我们会怕？\"她摸出怀里的火折子，\"姑奶奶我带了三斤火药，大不了同归于尽！\"
白狐的银蓝光更盛了，螺壳上的纹路开始流转金色——那是小满在拼命输送灵力。
霍无赖的魂火突然变得炽烈，他冲林小跳喊：\"小跳，抓住我！
祖宗我就算魂飞魄散，也护你周全！\"
林小跳望着众人染血的脸，突然笑了。
她摸出怀里的半块残页，对着秦太师的方向扬了扬：\"秦老匹夫，你猜我还藏了什么？\"
可她的话被一声轰鸣打断。
秦太师的妖力终于爆发，像道墨绿色的浪潮，裹着无数黑虫，铺天盖地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