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短箭离众人眉心只剩三寸时，霍无赖周身的金色纹路突然炸成一片金雾。
石墙裂缝里那些若隐若现的古衣虚影终于显形——七八个留着长须、穿着玄色道袍的老鬼并排而立，枯瘦的手掌同时按在虚空中。
\"叮——\"
密集的金属碰撞声炸响，箭雨撞在一层半透明的金膜上，像撞在铜墙铁壁上的雨珠，噼里啪啦落了满地。
林小跳被震得耳膜发疼，抬头就见霍无赖的鬼身淡了一圈，正扶着墙直喘气，发梢还在往下淌金粉：\"老祖宗们......可算没白供你们牌位。\"
\"供？\"林小跳从桌底钻出来，拍着裤腿上的石屑，\"上个月我给霍家祠堂扫灰，你还说'老东西们牌位积灰怪可爱'来着。\"
\"那能一样吗！\"霍无赖梗着脖子，鬼耳尖却泛出淡红，\"这叫战术性嘴硬！\"
\"都闭嘴！\"陆九霄的剑穗还在滴血——他刚才挥剑斩断了三支射向崔大娘的短箭，此时正皱着眉踢开脚边的箭簇，\"机关还在动。\"
话音未落，石墙又发出\"咔咔\"的声响。
林小跳这才发现，原本静止的狐狸眼符号正缓缓转动，每转一圈，墙缝里就又探出几支新箭。
小满的螺壳发饰已经蔫了一半，水幕忽明忽暗：\"小跳姐姐，我、我灵力快撑不住了......\"
\"撑不住也得撑！\"林小跳蹲在地上，用指尖量着箭簇落地的位置。
她从前跟着老捕快学过\"暗器阵眼\"，此刻看箭雨落点竟排出个北斗七星的形状——\"七星连珠阵？
这机关设计者怕不是《阴阳志》看多了？\"
\"那书我看过！\"霍无赖突然凑过来，鬼身穿过小满的水幕时带起一串冰晶，\"里面说破阵要找'贪狼位'，就是......\"
\"闭嘴！\"林小跳猛地捂住他的嘴。
鬼魂的脸被按成了包子状，却见她眼睛发亮——在正北方向的墙面上，狐狸眼符号的瞳孔位置，有块石砖颜色比周围浅三分。
她拽着陆九霄的衣角比划：\"陆捕头，你看那狐狸眼，是不是像在瞪我们？\"
陆九霄眯眼细看，剑柄重重敲在那块浅色石砖上：\"是活砖。\"
\"得嘞！\"林小跳搓了搓手，从怀里摸出根细铁丝——这是她平时说书时变戏法用的，\"老规矩，你俩吸引火力，我去撬砖！\"
\"祖宗我反对——\"
\"反对无效！\"林小跳已经猫着腰往墙根挪，\"这波我赢定了！\"
霍无赖急得直跺脚，突然一拍脑门，鬼身\"唰\"地膨胀成三倍大，叉着腰冲石墙喊：\"老东西们！
给祖宗我把盾往东边挪挪！
哎对，再歪点！
你们当年抓狐狸精都没这么笨！\"金膜果然晃了晃，东边的箭雨顿时稀疏下来。
陆九霄心领神会，挥剑在西边划出个剑花，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引到了左右两侧。
林小跳趁机贴到北墙，铁丝往砖缝里一捅——\"咔\"的轻响，石砖应手而落。
可不等她看清里面的机关，一道寒光突然从头顶的砖缝里射来！
那是支比之前细三倍的透骨钉，淬着幽蓝的光，正对着她后心！
\"小跳！\"
霍无赖的嘶吼混着风声炸响。
林小跳只觉后腰一凉，整个人被撞得扑进墙根。
回头就见霍无赖的鬼身正浮在她刚才的位置，左胳膊上插着那支透骨钉，鬼气像被扎破的纸灯笼，\"嘶啦\"一声裂开道大口子。
\"祖宗我错了......\"他咧着嘴笑，鬼脸上的裂纹却越来越多，\"刚才不该说老祖宗们笨......\"
\"你他妈闭嘴！\"林小跳眼眶发涩，手忙脚乱去拔透骨钉。
鬼魂的身体没有实体，钉子却像扎进活人肉里似的，每拔一下都带起一串金粉。
她咬着牙把铁丝捅进砖后机关，用力一扭——
\"轰！\"
石墙突然向后退去半尺，所有箭簇\"哗啦啦\"掉进墙内的暗槽。
小满的水幕\"啪\"地散成水珠，崔大娘瘫坐在地直拍胸口，陆九霄的剑还举在半空，剑尖还滴着最后一滴被斩断的箭簇碎片。
\"成了？\"林小跳抹了把脸上的灰，抬头正撞进霍无赖的鬼眼。
他的鬼身已经淡得快要看不清，却还在冲她挤眉弄眼：\"小跳你刚才那声'他妈'，比说书时喊'且听下回分解'带劲多了。\"
\"滚！\"林小跳抄起块箭簇作势要砸，却在碰到他鬼身时手一软。
她从怀里摸出块桂花糖——这是今早从茶楼顺的，\"吃不吃？\"
\"鬼魂不吃......\"霍无赖的鬼手却诚实地伸过来，糖块穿过他手掌掉在地上，\"咳，祖宗我是说，留着给小满补灵力。\"
小满吸了吸鼻子，捡起糖块塞进嘴里：\"甜的！\"
众人这才注意到，石墙退后的地方露出个暗门。
门内是个更小的石室，墙上挂着两盏长明灯，案几上堆着一摞账本，最上面压着封没拆的信。
\"鬼市的印！\"陆九霄抽开信，封泥上的\"鬼\"字纹章正是他们前几日在鬼市抓到的线人身上搜出的，\"掌柜的果然不干净。\"
林小跳翻开账本，第一页就写着\"狐妖族月例：狐皮十张、活鸡百只、避魂香三坛\"。
再往后翻，墨迹突然变了：\"神秘人信物：青铜狐首、霍家血契、千年诅咒解法......\"
\"霍家血契？\"霍无赖的鬼身突然凝实了些，\"我爷爷的爷爷说过，我们家被诅咒是因为得罪了狐妖，可这......\"
\"咚！\"
众人话音未落，密室大门突然重重关上。
林小跳回头，就见刚才的狐狸眼符号又开始转动，这次转动的方向与之前截然相反。
陆九霄拔剑抵住门闩，却见石缝里渗出黑红色的液体，像血，又像某种黏液。
\"小跳姐姐......\"小满拽了拽她的袖子，螺壳发饰重新亮起微光，\"这味道......像极了我在狐妖洞穴闻到的。\"
林小跳咽了口唾沫。
她摸出怀里的族谱残页，残页上的符号正随着狐狸眼转动而发烫。
霍无赖的鬼手按在她手背上，这次没有油滑的调笑，只轻声道：\"别怕。\"
石室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像是许多人踮着脚走路。
林小跳深吸一口气，捡起块箭簇在地上画起机关图——她记得老捕快说过，越是复杂的密室，破绽往往藏在最显眼的地方。
墙根的长明灯突然闪了闪，在她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