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跳刚跨出茶楼门槛,火星子便\"噼啪\"溅在她青布裙角上。
张铁锅赶紧扑过去拍打,嘴里嘟囔着:\"林姑娘你这衣裳经不得烧,上回王记布庄的靛蓝染缸......\"
\"张捕头!\"林小跳扒开他的手,指着街对面眼睛发亮,\"那不是刘婶的绣坊?
她前日还说要给我做个狐狸纹样的肚兜呢!\"
话音未落,人群里突然爆发出\"哎呦\"一声惨叫。
几个穿着短打、胳膊上纹着青蛇的地痞正揪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后衣领,小姑娘怀里的白狐正拼命蹬腿,尾巴尖上还沾着血。
\"小杂种敢跑?\"带头的络腮胡扬起巴掌,\"老子说五文钱买你这破狐狸毛,你还敢讨价还价?\"
\"它受伤了......\"小姑娘护着白狐往后缩,发绳松了半截,碎发黏在泪津津的脸上,\"我...我不卖了还不行吗?\"
\"不卖?\"络腮胡抄起腰间的铁尺,\"老子在这永宁街收保护费十年,还没见过敢说'不'的——\"
\"啪!\"
一声轻响混在嘈杂里,络腮胡突然僵住。
他的手悬在半空,脚却不受控制地抬起,跟着不知哪来的节奏扭起了胯。
旁边两个地痞更惨,一个双手举过头顶画圈,另一个踮着脚蹦跶,活像被抽了线的傀儡戏偶。
\"祖宗我这拍灰术,专治各种不服。\"霍无赖的鬼火在林小跳耳边晃悠,声音里带着得意的尾音,\"当年你太奶奶被赌坊追债,我就是这么拍跑八个大汉的——哎哎哎,那胖子怎么扭得比我当年还带劲?\"
周围看客先是一愣,接着哄笑起来。
卖糖画的老张拍着大腿喊:\"这不是陈记米行的早课操吗?
王屠户你瞧,那络腮胡的兰花指比你家闺女还标准!\"
地痞们的脸涨得比煮熟的螃蟹还红。
络腮胡咬着牙从牙缝里挤:\"算...算你们狠!\"说罢拽着两个还在蹦跶的手下连滚带爬跑了,跑出去十步远还在机械地抖肩,惹得路人笑作一团。
林小跳憋着笑蹲到小姑娘跟前,白阿九已经凑过去用舌头舔那只受伤的白狐。
两只白狐的毛在月光下都泛着银芒,像两团流动的雪。
\"别怕,我们不是坏人。\"她抽出帕子给小姑娘擦脸,\"我叫林小跳,是说书的——哎哎你别跪,张捕头,快扶人!\"
张铁锅手忙脚乱地去搀,却被小姑娘躲开。
她抱着白狐后退半步,眼睛里还带着警惕:\"你们...也是来买狐狸毛的?\"
\"我们是来查案的。\"林小跳指了指自己袖中鼓起的碎玉,又戳了戳肩头的鬼火,\"这位是我祖宗,会法术的——虽然他平时不太靠谱。\"
霍无赖的鬼火\"唰\"地暗了两度:\"祖宗我错了还不行吗?\"
小姑娘这才放松些,轻轻摸了摸白狐的耳朵:\"它叫雪球,是我在云栖山捡的。
前几日有个穿红裙子的夫人找到我,说愿意用五十两银子买它尾巴上的毛。
可雪球自从被我救下后就总做噩梦,夜里会发出像小孩哭似的声音......\"
\"红裙子?\"林小跳和霍无赖同时挑眉。
前日在茶楼雅间,她们刚见过苏媚娘——那身石榴红的织金裙,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她说只要我把毛给她,就帮我治阿爹的病。\"小姑娘低头揪着裙角,\"可雪球今天突然发狂,撞翻了药罐,我怕它伤到人,想带它回山......\"
白阿九突然用脑袋蹭了蹭雪球的爪子。
受伤的白狐原本蔫蔫的,此刻却竖起耳朵,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呜呜\"声,像是在回应什么。
\"林姑娘,你看。\"张铁锅蹲下来,指着雪球腹下的伤口,\"这爪印不是普通野兽抓的,倒像是......\"
\"像是被符咒烫的。\"林小跳眯起眼。
她从怀里掏出黑炭叼来的符咒残片,和雪球伤口边缘的焦痕比对——虽然颜色褪了大半,但那扭曲的\"镇\"字纹路,竟一模一样。
\"五十两买狐狸毛,符咒烫狐身......\"霍无赖的鬼火在两人头顶转圈,\"小跳,你记不记得崔大娘总念叨'祖上有灾'?
我看这灾,十有八九和白狐有关。\"
话音刚落,一阵甜腻的沉水香飘来。
\"好可爱的小狐狸。\"
众人抬头,就见苏媚娘扶着丫鬟的手站在人群外。
她依旧穿着那身石榴红裙,鬓边的珍珠步摇随着动作轻颤,\"小女苏清,前日在茶楼听过林姑娘说书,不想今日在此重逢。\"
林小跳注意到她的目光在雪球身上多停了三秒,那眼神像饿了三天的猫盯着鱼干。
\"苏夫人来得巧。\"她笑着把碎玉往袖里按了按,\"我们正说这白狐的事呢。
您前日说收购白狐毛,可知道这毛有什么讲究?\"
\"不过是给老夫人做个狐裘压惊罢了。\"苏媚娘的指尖轻轻划过雪球的背,雪球却猛地缩成一团,尾巴上的毛炸得像团蒲公英,\"哎呀,这小畜牲倒怕生。
天快黑了,林姑娘若是不嫌弃,不如去我城南的别苑坐坐?
那里有最好的金疮药,也方便说些体己话。\"
她说话时,茶楼方向突然传来\"当\"的一声铜锣响。
林小跳抬头,正看见崔大娘的卦幡在晚风里翻卷,上面\"铁口直断\"四个大字被火星子映得通红。
\"子时要到了。\"霍无赖的鬼火突然变得幽蓝,\"小跳,这女人身上的香火味不对,像掺了......\"
\"好啊。\"林小跳打断他的话,笑着扶起小姑娘,\"正好我也想问问苏夫人,五十两买狐狸毛的生意,能不能带带我?\"
苏媚娘的嘴角勾起,像是早料到她会应下。
她招了招手,两辆青呢小轿从街角转出来。
白阿九却突然咬住林小跳的裤脚,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
\"别怕。\"林小跳蹲下来揉了揉它的耳朵,\"咱们查了半个月的案子,总该见见棺材里的东西了。\"
晚风卷起地上的火星,像散落的星子。
林小跳跟着苏媚娘上轿时,袖中的碎玉突然发烫,那道淡金色的血痕,正顺着她的手腕,缓缓爬上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