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银杏楼(1 / 1)

“诸位可想仔细了。”王斌随手拿起桌上的点心。

看了半晌,试探的咬了一小口,随后点头称赞道,“这点心不错。”

半盏茶后——

“抱歉诸位,我母亲如今病重,唯一的希望就是看着在下能靠科举博得官职。”一男子率先开口,坚硬的背脊直直立着,声音洪亮响彻整个大堂。

“我家中还有弟弟妹妹,不能与诸位一同参加会试,在下愿与李兄一般,改投王家门下,请王公子赐下官职,在下也愿意放弃会试。”男子面色苍白清瘦,身上的披风都被洗的发白,声音清越动耳。

“好,愿意入王家的烦请立于左侧方,不愿意改投王家之人,就站在右侧。”侍卫见王斌一直看着桌上的糕点,并不想搭话的神情后,便替他将接下来的流程走一遍。

众人听后站在原地互相对视,手心攥着发白的衣袖指尖微微泛白,心中虽悲愤,却又无可奈何。

一男子缓缓摩擦,青布直裰里缝着母亲临行前给他的碎银,母亲曾重重嘱托,让他定要靠此次春闱夺得贡士之身,万不可辜负寒门之志,要像先父一般做个好官。

他紧紧攥着青布中的碎银,心中已然做了决定,神情坚毅,率先迈步而出朝右边踱步而行。

众人见此依旧有些犹豫不决。

男子见他们依旧纠结不已,心中悲愤,随后迈步而出,指着王斌冷声厉斥,“我等虽是寒门子弟,却也如你们一般苦读数十年,尔等轻易便可左右官职任免,可我等就连踏入京都与你们一同科举,也要耗尽家中的银钱,此次会试,无论公正与否,我等也不会为了一官半职,折了寒门子弟的风骨。”

“若是我等连此次科举都放弃,日后寒门子弟谁人还敢踏入那波云诡谲的朝堂,在下愿做马前卒,以自身微薄之力,血肉之躯,为身后千千万万的寒门学子填上一板砖。”男子又朝身后的寒门学子躬身行礼,眼眶微红似乎含着泪光。

众多学子听后,心中不免为方才的动摇之心感到惭愧,但家中总会有牵挂之人,心中也不由担忧王家会因此蓄意报复。

随后只有少数之人立于左侧,大多数学子因那男子之言,也想要为自身博得一次。

“好,当真是有骨气的很啊。”王斌很欣赏这种毫无自知之明的蠢货。

“还愣着作甚,给他们些教训。”王斌将桌案上的东西扫落一地,“把他们给我打残了,我倒是想看看,等到三月春闱之日,尔等可否能爬到考场。”

侍卫听到王斌的命令后,瞬间将站在右侧的诸多学子围在一处进行殴打羞辱。

半炷香过后殴打羞辱方才停歇,侍卫缓缓整理衣衫,随后围了一圈遮挡左侧寒门学子的视线。

一盏茶后方见王斌推开侍卫从中走出,还一边整理衣袖。

“得了,尔等可要记住了,今日我们一同在此饮酒作乐,半炷香过后你们才可出这银杏楼,走了,诸位告辞了。”王斌哈哈大笑出声,朝大门踱步而去,侍卫忙上前将房门推开,等王斌一行人离开后,又迅速关上了大门。

左侧的众人见王斌离开后,本想上前将被殴打的学子扶起,但转头见到其中两人被扒了外裳,白色里衣皆是血痕后,众人震惊的不禁腿软,不由摔倒在地,其余诸人忙脱下自己身上的披风,为他们二人遮挡身上的血迹。

“这王斌欺人太甚,竟如此羞辱你们。”

“你又在此装什么好人,你不是已然投入王氏门下,还在我们面前装模做样的作甚?”被扒了外裳的男子一把将人推开,缓缓站起身,将那人的披风解下,狠狠甩在他身上。

“我依然还是那句话,何不食肉糜,你们不能理解我等的难处。”

“罢了,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便是。”男子拿起披风重新披在男子身上,而后转身走到桌前背身而坐。

顾北山与楚声掩藏在厨房里侧,听到外间已然没有了动静,方才松了一口气,刚刚他们二人见势不对,便混迹在人群中,慢慢退到人群身后,躲进了厨房方逃过一劫。

“我们若是出去,定会被那些人指责,不如就躲藏在此,等他们离开后我们再回去。”楚声掩藏在堆满柴火的后面,对着顾北山招手示意。

顾北山也怕那些人因此迁怒他们,便与楚声一起躲在柴火堆里。

大堂内的人也不敢违抗王斌的话,只能各自分开坐在两旁,随后便闻到一股奇香,众人顿时头脑昏沉,沉沉睡去。

安九娘随之踏入大堂内,见人都已然昏睡在地后,便朝二楼看了一眼,二楼的众人扛着尸体下楼,将尸体丢在大堂中,随即泼上硫酸,拔刀将昏睡的寒门子弟抹脖杀死。

“将那人带走。”安九娘看向左侧那个义愤填膺的寒门学子。

“哪个?”南风疑惑的看着安九娘。

“就那个寒门之志,他不是大道理一堆吗?将人带回去,郡主说不定会喜欢这种有才又怪异之士。”安九娘缓缓走到那人身后,轻轻踢了一脚。

“少自作主张。”南风眼神警告的看着安九娘。

“哎呀,你就听我的,将他的衣服和杀手的衣服调换一下,反正也无人知晓有多少杀手的尸体。”安九娘觉得此人有钢铁一般的钢骨,她不知道郡主喜不喜欢,反正她挺喜欢的,若是不听话,到时候杀了就是。

“等着被打吧。”南风幸灾乐祸的冷笑一声,随后看了一眼暗卫,暗卫身手麻利,一下就将他的衣服全给扒了。

大堂突然安静无声,顾北山以为他们应该离开了,便推开柴火从里面走出。

“人应该都走了,我们也走吧。”楚声也缓缓站起身。

南风倚靠在厨房门前,静静地听着那两人的对话,随后抽刀而出轻轻掂量两下,直接转身踢开门,迈入了厨房。

楚声与顾北山惊恐的看着迈入厨房的黑衣男子,见他手中提刀,不由吓得瘫软在地。

“这位大侠,还请放我们一条生路,你要什么都行,金银珠宝我都能给你。”顾北山见他越发靠近,忙跪在地上,额头不停的磕的,发出响声。

“对啊,我们是今年的举人,不久便要参加会试,求大侠饶命。”楚声也忙跪在地上磕头求情,眼泪哗哗的就流下。

南风毫不迟疑,将顾北山一刀抹了脖子,而后又缓缓朝楚声靠近。

楚声见顾北山死在眼前,顿时吓破了胆,喉咙嘶哑的大声叫嚷,“救命啊,有人要刺杀举人,快来人。”

“聒噪 。”南风一个闪步上前将他打晕在地。

南风心中腹诽道,若非你是安王的人,少主可不会留你。

随即巡视一番,将顾北山拖入大堂,再让人把厨房门从里面封死。

“把大门从里面封死,待到满城烟火燃放,就趁此将此处烧了。”南风收刀入鞘,朝阶梯上而去,留下此话后就消失不见了身影。

安九娘带着人一同步上二楼,看到晕倒在地的掌柜众人,就趁手将人都拖到一个没有封窗的厢房里。

“留一人放火,其他人都离开。”安九娘看了楼下大堂的尸体后,打了个手势后就消失不见人影。

此时躲在黑漆漆的巷子口看哨的两名稚子,正蹲坐在地,时不时朝银杏楼角门张望一番,随即便见一群人从里面出来了。

“哥哥,那位大哥哥的兄长似乎还未出来。”小女孩手里握着装蜜饯的破旧荷包,眼神飘忽。

“那大哥哥不是说了,亥时二刻他兄长方会从里面出来,届时方能放烟雾弹,不必着急。”小男孩手被冻得通红,听到街上热闹的喜庆声,也不免羡慕的看去。

“哥哥,我想吃糖人了,等那个大哥哥找到他兄长,我们是不是就有钱买糖人了?”小女孩羡慕的看着不远处推着轮车四处叫卖的小货郎。

“明日你就能吃到糖人了。”哥哥粲然一笑,安慰嘴馋的妹妹。

“那我现在可不可以吃一个。”兄长临走之前还给了她几个铜板。

“不行,等等吧。”小男孩不想让妹妹乱跑,不然若是因此耽误了正事,他们就没有银子拿了。

“那我们就先等着。”妹妹沮丧的托着下巴,看向银杏楼。

“哥哥,那似乎有个人影,但是我看不真切。”小女孩见一人手里提着一样油纸包在银杏楼门角前晃悠,忙兴高采烈的抓着哥哥的胳膊。

“那身影似乎有些眼熟。”哥哥狐疑的看着那道模糊的身影,却又看不真切。

“哥哥,到二刻了,他往别处走了。”

“妹妹,他是不是从银杏楼出来的。”哥哥忙躲藏在门后,仔细看着那身影越来越远,已经快要看不见了。

妹妹也未曾看清,但是她想吃糖人了,“对,他是,哥哥,放烟雾弹吧,那人定是大哥哥的兄长,大哥哥说了,二刻后若是有人从银杏楼角门离开,就是他哥哥,我们快放吧,放完我们就可以去找兄长,买糖人吃了。”

“大哥哥说了,放完我们就要跑,我们赶紧回去,不然兄长找不到我们定会着急的。”哥哥迟疑了半晌,随后拉开烟雾弹朝天空发去,烟雾弹顿时在空中炸开,如今即是春节也无人在意。

慕烟察觉到烟雾弹的声响后,忙朝空中看去,果不其然,当真有学子在角楼附近徘徊。

盯梢盯得就是,最迟二刻名单上的人都要出现在银杏楼,无论是迟来的,还是从楼里面逃出来的,都不能活,死的人越多,皇帝的怒火就越盛。

至于楚声,他是安王的人,轻易不能就死在此处,江书砚是她的人,白君凛是谢毓手下的人,那段扶书乃是王家一党。

“将人处理干净,尸体丢到银杏楼去。”慕烟听到烟雾弹的声响后,缓缓放松了心神。

随即暗处的几名暗卫,不知不觉的离开了。

紧随着那男子离开,只见那男子手中提着一个油袋,里面的味道似乎是猪肉,只见他一脸沮丧,时不时拨弄腰间的破旧荷包。

“为了买肉,还是去晚了,不过里间为何无人应答。”男子轻轻邹眉叹气,抬手看了看那用油纸包裹好的猪肉,不由扬起一抹温柔浅笑。

“也罢,回去与弟弟妹妹一同过春节,他们看到我带回来的猪肉定会高兴的睡不着了。”男子顿时觉得浑身轻盈,步伐越来越快。

走了许久,就差一个小巷子,他就能到家门口了,还未等他跨步而出,一柄锋利的短剑便划破了他的脖颈,男子只觉脖颈处似乎有些温热,随即手中的油纸掉落在地,在地上滚了两圈后,缓缓停下。

“兄长何时方能回来啊,我都等得饿了。”一小女孩抱怨的声音传入小巷中,男子微微颤抖的唇角想要发出声音,却再也无法开口了,他缓缓倒落在地,身后的人抬手接住他的身子,未曾发出丝毫声音就将人扛着离开。

“再等一会吧。”男孩忍不住朝巷子口去张望,随即缓缓靠近巷子拐角处,脚边碰到了什么东西,他借着烛火的光亮方才看清,“这是肉吗?谁家掉了肉啊?”

小男孩奇怪的拿起油纸,随即四处张望,只见一个破旧的荷包就在墙边,男孩拿起荷包一惊,这不是兄长的荷包吗?母亲临终前给他们三人一人绣了一个,上面似乎还带有血迹,男孩看向左手的猪肉,又看向哥哥随身携带,如今却沾染血迹的荷包。

“兄长未曾回来,可是他的荷包为何在此,他是不是弄丢了荷包?”小女孩也看清了上面的血迹,但她不敢细想,心中祈祷是哥哥弄丢了荷包。

“兄长似乎出事了,他走前偷偷告诉我,回来定会让我们吃上猪肉,如今猪肉也在这,他回来过,但不知为何却不见了踪迹,妹妹,我们在京都无人帮扶,只能依靠今日那个大哥哥为我们报官了,否则官府衙门不会管的。”小男孩心中迅速做了一个决定,拉着妹妹朝银杏楼跑去。

“可是我们能找到大哥哥吗?”妹妹想到哥哥失踪,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一般。

“当然,他还欠我们银子,他不会食言的,我们去求求他,他也有兄长,定会明白我们寻兄心切的。”小男孩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可是它却不争气的一直流,等他带着妹妹,重新出现在那条小巷子时,已经泪流满面。

随即满城的烟火,此时在空中炸开,人们的欢呼声盖过了两名稚子抱在一起哭泣的悲伤声。

随即银杏楼突然走水,说是烟火的火星子落在了柴房,引发了走水,火势便越来越大,直冲天际,似乎整个银杏楼都被大火所吞噬,人们站在街道上都能感受到火光冲天的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