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交心(1 / 1)

“皇子落水案打破苏、滕的平衡之象,安城私兵,浔阳安楚之乱,南月遗孤,如今设计孟楚文搅乱孟家,还有狩猎陷害禁军与五皇子联姻,日后还会有更多,慕烟,你如今是在暗处,但若是哪一日,你被推到明面上,那时的你就和如今不同了,你就会真的卷入东虞朝堂的尔虞我诈。”谢毓眉头微蹙,手不自觉握紧杯子。

她抬起眼睫,漆黑的双眼淡淡的看着谢毓,“那你觉得,我会死吗?”

谢毓漆黑深邃的眸子直直望着慕烟,心中沉甸甸的,手指无意识收紧,“你说过,你不会死,即便证据确凿,你也会被遣送回陈国。”

慕烟眼神微暗,垂下眼睫,眼眸划过一抹幽深,“然后呢,回到陈国,我是不会死,但我也活不了,如此简单的事都能办砸,还被人抓住把柄。”

“谢毓,我不在乎我是在明面还是暗处,但是无论怎样,我都不能有把柄,即便是返陈,那也必须是东虞威无所施,无力出兵陈国,我才能回去,否则,我所建立的一切都将毁于一旦,即便所有人对我的恶行心知肚明,我也不会在乎,因为他们没有证据。”慕烟根本不在意旁人的看法,但是,安宛瑜会失望,她会觉得慕烟让她颜面尽失,她身边就会死更多人,在她的实力不足以抵抗安宛瑜时,她不能让她失望。

慕烟望着窗外的雪,想起了多年以前的夜晚,也是像今日一样,大雪纷飞,慕烟和安宛瑜跪坐在地,安宛瑜疯狂的神色冲击着当时的慕烟,慕烟看到了父亲站在门外,父女两人目光相撞,转瞬他的衣角消失在暗处。

“无论你是娇纵跋扈,杀人如麻,恶贯满盈,你怎样都行,但是你若是做了,就不要留下痕迹,要么就做绝,要么就不做,但是你若是让人抓到你的把柄,旁人就只会觉得是我,是我没有教好你,竟然会留下证据,等着别人找上门来,蠢货,那就是奇耻大辱,我安宛瑜培养的女儿,若是一个愚钝的蠢货,那我还不如亲自了解了你,我甚至愿意陪你一起去死,慕烟,你不要辜负我,我为了你付出了那么多年的心血,你不会让母亲失望的,对吗?你告诉我,你发誓,绝对不能做逼我去死的事,你的路一点都不能走错。”安宛瑜抱着慕烟流泪,而慕烟冷眼看着离开的父亲,疯狂偏执的母亲,跪坐在地,任安宛瑜发泄,抬头望着窗外的雪,而后轻叹一口气,安静的看着窗外的雪花,掩盖住匆匆离开之人留下的痕迹,闭口不言。

“慕烟,若是真有那一日,我帮你,帮你除掉那个人,不论是谁,无论是多少人,只要出现了,那他就逃不掉,证据确凿,你知道的,证据在权力面前不是证据,要看拥有权利的人是谁,要怎么用,在我这里,那不是证据,是他的催命符,烧了引他去黄泉路的指明灯。”谢毓眼神狠厉,透着一股疯感,腹黑冷漠的神情,出现在这个一直挂着笑容的少年脸上。

而此时的谢毓对权利的渴望疯狂生长,比之当年更甚,因为他身边又多了一个人。

窗外漫天风雪的苍凉,严冬的凌厉透过窗口蔓延到谢毓周身,紧紧包裹着他。

房内的银丝碳发出声响,慕烟坐在火炉旁边,思绪万千,心脏强烈的跳动着,手指不自觉的握紧身上的清心铃。

而后抬眸,看向冰冷肃然的谢毓,谢毓放在桌案上的手握紧成拳,察觉到慕烟的视线后抬头相望,两人静静的对视着,慕烟抬起自己的手,覆在谢毓冰冷的手背上,谢毓的手被热源包裹着,慢慢的也有了体温,脸上脖颈,耳朵都热了起来。

两人都未再开口,久久对视,谢毓被握着的手久久未动,有些僵硬,试探的抬起,见慕烟没有要收回的反应后,抬手握住暮烟的手,两手十指相扣,慕烟察觉后看向案桌上调换的手,刚刚她的手在上面,现在被谢毓十指紧握扣在一起。

“我虽然不知道是为何,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去死的,我会让你活着,跟我一起好好的活着。”谢毓握着慕烟的手,眼神温柔坚定。

慕烟摇头轻笑,示意谢毓松手,“活着,也有不同的活法,肆意自由或者是行尸走肉,永远被掌控着,肉身活着,神魂却死了,如此活着,与死又有何不同。”

安宛瑜最擅长的就是精神压迫,先是放人在慕烟身边培养感情,等到时候差不多时,只要慕烟让她不满意,就将她身边的人,依次杖杀,让慕烟看着,让她知道这些人都是因为她而死的,时刻警示着慕烟,不要犯错,接着再放一批人,继续沿用上一批人的名字,既然记不住那一张张脸,那就永远记住那些人的名字。

慕烟从小到大都看着死人已经麻木了,她身边围绕着血腥,从一开始的痛楚彻骨,再到后面的无力反抗,到如今的冷眼旁观,慕烟知道她越在意,就证明这个法子将一直对她有用,那她将永远都无法摆脱安宛瑜。

“慕烟,我在努力活着,我一直在争,争一个能够让我在意之人,都能活着的希望,哪怕只有一点点,我将拼尽全力的活着,为我身后的人能不再被威胁挟制,你也活着,活着才有希望,死了,会剩下什么,你没带走的东西你想让给别人吗?”谢毓身体微微向前倾,似是蛊惑慕烟。

“是啊,你在拼命活着。”慕烟眼睫轻颤,空中低声呢喃。

“我大概是像极了我母亲,我不仅要掌控自己的性命,也想掌控别人的生死,我承认我很贪心,对权力,财富,感情,对一切都是。”

“权势的诱惑,是人性中不愿屈服的野心,感情是约束,枷锁。”慕烟手指交叉,身体微微靠后,触及谢毓投射过来的眼神,坦然自若的看回去。

“你的贪心,世人都有,只不过他们不敢宣之于口,不敢承认,你敢,我也敢,心性纯良,淡泊名利那是圣人,我们生来就走不上那条路,所以就应该竭尽全力的一条路走到顶峰。”谢毓轻轻点头,安抚慕烟,手指用力的紧扣指尖,眼神真挚的看着慕烟。

“我跟你讲一个秘密吧,关于密诏。”谢毓想将广陵王府的秘密告诉慕烟。

慕烟神色震惊的看着谢毓,他竟会将这种事告诉我。

谢毓见慕烟震惊呆愣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别担心,我说你听,好吗?嗯?”

慕烟默默坐直身体,轻轻点头,神情认真的等着谢毓开口。

“我皇爷爷驾崩之前未立太子,但他留了密诏和玉玺,他将密诏和玉玺分开保管,密诏在皇爷爷身边的大总管手里,玉玺在另一人手中,本是要将密诏和玉玺都送到我父王手里的,但那人叛变,投靠了先帝,先帝先行下手,父王晚了一步,但是先帝却不敢轻易杀了父王,当时父王手里握着兵权和密诏,但父王为了一时的安稳,和先帝决定各退一步。”

“先皇顺利的做了皇帝,我父王闭府不出,可是先皇还是不放心,当年先皇指使先皇后将母妃请进宫里,趁机下毒,没几日母妃一病不起,不到半月就身亡了,父王也因此病倒,广陵王府也乱了。”

“先皇趁机夺权,之后更是肆无忌惮,临死之际都要夺权,夺权不够,更是故技重施继续投毒,幸亏被我提前察觉,不然,我们广陵王府如今就是一座空府了。”谢毓说起如此惨痛的事情也是一语带过,其中又有多少艰辛,谋反的心思也是因为他母妃死后才有的吧。

谢毓将外人与自己隔绝了,疏离所有人,表面什么都看不出来,他总是一副与所有人通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样子,先愚己后愚人。

慕烟听后若有所思,未到东虞的时候,第一次知道广陵王有密诏的时候,她本想利用广陵王,可是如今广陵王虽然病重,但是却并未中毒,那他就能陪谢毓很久,慕烟想要利用广陵王的居心在此刻消散与无形。

谢毓见她发呆,想到什么后,摇头轻笑,靠近慕烟,抬手轻敲慕烟的额头,见她抬头望着自己,谢毓附耳在慕烟脸侧,“别想,我知道了,那时我就猜到了。”

慕烟嘴角轻翘,看着谢毓的侧脸,微微靠近,“你又怎知我在想什么,放心,相信我,我们不是当时的我们了,和当初不同。”

谢毓抿唇轻笑,轻轻点头,“是吗?”

“装模装样。”慕烟身体微微退后,眼神微眯,看着谢毓不正经的样子。

“故作高深。”谢毓站起身,挑眉轻笑。

“我回了,早些歇息,阿烟。”谢毓脚步轻快,身体轻盈面带笑意,离开慕烟的厢房,去了隔壁慕烟让人特意给他备的厢房。

十指相扣时,也许我们相握的掌纹,日后会紧紧牵绊到彼此的命运里。

第二日一早,三楼就传来纷杂的脚步声。

周秉文一早就坐在大堂,孟楚文也被他拉来,周秉文一直关注着楼梯口的方向,发现有人从楼上下来后,立刻站起身,示意孟楚文上前。

慕烟在三楼就看到一直观望的周秉文,还有手足无措,心神恍惚的孟楚文。

周秉文见到慕烟后就上前,双手交叠于胸前,微微点头示意。

“小公子,昨日之事是舍妹无礼,今日舍妹特意在此等候,想向公子赔罪,我等昨日愧疚难当,虽然舍妹是失手才推了小公子,但却属实不该。”

“在下以为,公子的人也对舍妹动手了,也应得饶人处且饶人,毕竟,日后公子进京寻医,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仇人好吧。”周秉文温柔的笑着,静静地看着慕烟。

谢毓听后暗中翻了个白眼。

慕烟上前向周秉文点头示意,而后,看向周秉文身后的孟楚文,无奈一笑,上前拉住她的手,孟楚文想要躲开,慕烟强硬拉着她,眼含笑意,“我自然不会同姐姐计较,昨日我与舍妹就已经讲和了,孟姐姐没和公子说吗?”

孟楚文心中一跳,紧张的看着慕烟,又轻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周秉文一眼,收回目光警告的看着慕烟,“我还未来得及开口,昨日的事,你和我最是清楚不过,既然是误会,那昨日的是今日可不能再提了。”

慕烟歪头一笑,“我觉得也是,那既然如此,我等就先告辞了,此行还有要事,就不在此处耽误时间,扰诸位清净了。”

周秉文奇怪的看着慕烟,又看了孟楚文一眼,这两人有些奇怪,昨日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难道女子之间的感情都是这般?

慕烟带人出了客栈后,并未走官道,而是沿着小路赶往京都。

到了夜晚,途经一处镇子,敲锣打鼓放鞭炮的声音响彻整个小镇,慕烟让人去问才知,这几日有人家中正在办喜事。

“现下无人将面具摘了梳洗一番吧。”谢毓上前拉过慕烟,让晚秋将面巾取来。

慕烟先谢毓一步接过面巾擦脸,“我自己来,晚秋。”

晚秋又拿一张新的递给谢毓,谢毓接过扭头轻笑。

而后,慕烟谢毓晚秋三人站在酒楼二层楼窗,看着热闹非凡的街道,几乎是每家每户门窗上都贴了喜联,慕烟疑惑问道,“你们东虞办喜事,周围的街坊邻里都要张贴喜联吗?”

谢毓紧锁眉头,轻轻摇头,“不会,虽是喜事,但也不会如这小镇一般家家户户都贴,只有与两家关系交好才会门窗都贴上喜联。”

“难不成那新婚的郎君娘子家中长辈在这小镇里身份不一般吗?”晚秋四处张望,看到不远处的一行人。

那一行人最前头,一男子坐在马背上,穿着一身红色的喜服的新郎官,满脸笑意,身后还有一群穿着红色的下人,抬着花轿,后面跟着抬嫁妆聘礼的长队。

突然喜轿里的新娘子从里面滚落出来,身边的人见状上前围着她,那新娘子掀开头上的红布,看向周围的人。

那新娘满头珠钗,脖颈处围着红布,眼神迷离,而后只见女子拔出头上的簪子,冲着手臂猛扎下去,一声痛呼,而后眼神稍微清醒,警惕的看着四周。

“放我走,放我走,不然我今日就死在这里,让你们路过此处都想起我。”那女子狠狠的盯着骑着马慢慢靠近的新郎官。

夜苍听后哈哈大笑起来,“纤凝,今日是你我二人大喜的好日子,别说这种话,安安静静的,别闹了。”

“我说了,放我离开,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轻描淡写,你这种疯子,是会把人逼疯的。”纤凝握紧手中的簪子,冷冷的看着夜苍。

慕烟漫不经心的看着楼下发生的闹剧,谢毓站在慕烟身旁观察楼下的一举一动,将视线定在纤凝身上,眼神一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