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内的勋贵武将,哪家不是养着几百名家丁?
而且这些家丁,多是退伍的老兵,身经百战。
仅几十户勋贵之家,就能召集数千人。
唯一欠缺的,就是家丁们没有盔甲。
武器种类繁多,有长矛、大刀,还有钢叉……
大明朝廷严禁民间私藏铠甲,却不禁止刀剑等兵器。
他们的穿着虽显杂乱,却非普通百姓可比,个个神态自若。
王弼绝不能眼睁睁看着蓝玉被捕,必须想办法将其救出。
朱允熥并无圣旨,这就给了他足够的理由行动。
哪怕此事是皇帝默许的,他也完全可以装作不知。
只要足够多的武将勋贵参与进来,法不责众,即便皇帝也会有所顾忌,最终只能不了了之。
如此一来,蓝玉也就得以脱险。
打定主意后,他才率领众人前往。
朱高煦立刻站起身,高声说道:“吴王兄,您难道真想**吗?”
“您如何对得起太祖爷?”
“确实,吴王兄一直渴望成为储君,早日登基称帝,此事早已传遍天下。”
“吴王兄对大明江山怀有野心。”
“但是,吴王兄,您万万不可**啊!”
“速速归降,请罪太祖爷!”
“太祖爷一向宠爱您,必定不会重罚。”
朱允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朱高煦日后为何会有这样的结局,其实从他的性格就能看出来。小时候就是个顽劣不堪的孩子。
当朱允熥投来目光时,朱高煦立刻大声喊道:“吴王兄长,你是不是想杀了我?”
“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他一边朝着王弼的方向跑,一边喊着,“我是燕王的次子,定远侯快来救我!”
这般举动,连朱高炽都看傻了眼。
没办法,朱高煦跑出去后,朱高炽也只能跟着离开。
王弼见状,大笑起来。
他策马靠近,说道:“两位小王爷无需担心,有我在,必定保你们平安。”
他看向朱允熥,高声说道:“吴王殿下,谋反之事已经败露,我带数千勋贵武将来平叛,你还不认错归降吗?”
随后又对着锦衣卫蒋瓛等人说道:“你们是陛下的亲军,怎可与吴王一同胡作非为?”
“国法森严,现在放下武器抓住吴王,或许还能得到宽恕。”
听到这话,锦衣卫们面面相觑。
虽然不相信吴王会谋反,但他们确实听见吴王亲口承认了包围凉国公府、抓捕蓝玉的事情。
这事该如何评判?
跟着吴王行动,是否触犯了陛下的底线?
不少人都心存疑虑。
经王弼这么一提醒,大家更犹豫了。
难道真的会因此被定下“谋逆”的罪名吗?
毕竟,吴王曾公开谋求储君之位,这是众人皆知的。
如今又擅自拘捕凉国公……
会受到何种惩罚,完全取决于皇帝的一念之间。
如果皇帝宽容,那就没事;要是皇帝震怒,责备吴王的行为不当,那……
这些人岂不是要受牵连?
锦衣卫们此刻内心忐忑不安。
唯有蒋瓛镇定自若,心想去通报消息的人早该把消息送到宫里了。
要是皇帝打算制止,此时传旨的人也应该到达了。
直到现在,依然毫无动静,这表明陛下有意放任,默许了吴王自行其是。
蒋瓛想起陛下之前已下达服从吴王指令的旨意,于是镇定自若。
看到旁边锦衣卫有所动作,他急忙喊道:“别听王弼胡说八道,分明是他纠集人马包围锦衣卫,企图做违法之事,却还要倒打一耙。”
“吴王殿下是皇孙,岂容他这样信口雌黄,肆意诽谤。”
“陛下已有旨意,让我们锦衣卫听命于吴王。”
“不服从命令的人,就是违背圣旨。”
指挥使的话让锦衣卫们稍微安定了些。
既然指挥使说得这么肯定,将来即使被陛下追究责任,也与他们无关了。
毕竟,他们只是遵照命令行事。
王弼冷声道:“燕王殿下的两位公子,都察觉到了吴王的狼子野心,蒋瓛你身为锦衣卫指挥使,难道看不出来吗?”
“如今还要混淆是非,分明是与他同流合污,图谋不轨,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队伍开始迈步前行。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围观的人都惊呆了。
方孝孺喜形于色。
原本见蓝玉束手就擒,他心里还有怨气,觉得蓝玉太过软弱。
不曾想,王弼竟带着京城里诸多勋贵武将的后代前来救蓝玉。
这比蓝玉直接反抗更加轰动。
经过这一番折腾,不管结局如何,朱允熥还能争夺储君之位吗?
方孝孺得意地笑着,胡须微微抖动,仿佛看到了朱允熥被废黜的情景。
此时,朱允熥从蒋瓛背后走到前面。
他的神情平静至极,丝毫不见慌乱,就像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王弼,你说本王没有圣旨就拘押凉国公是错的。”
“可你带这么多人围攻本王和锦衣卫,有皇爷爷的旨意吗?”
“若无旨意,恐怕你们才是错的吧?”
王弼在马上大笑:“我是大明的定远侯,有平乱的责任。”
“情况紧急,来不及禀报陛下,先行平乱,理所当然。”
“待叛乱平息后,我会入宫亲自向陛下认罪,不用殿下操心了。”
“殿下今日被邪人蛊惑,行逆事,吾若袖手旁观,岂配为大明之忠臣!”
“诸将士听命,随吾上前,救出国公平凉,擒拿吴王!”
一声号令之下,后方勋贵子弟及亲卫家丁顿时喊杀声四起,向着朱允熥的方向汹涌扑来。
蒋瓛见状,瞬间拔刀而立。
“锦衣卫听令,定远侯王弼谋反,吾等必死守护吴王殿下!”
刀刃出鞘之声连绵不断,“刷刷刷”此起彼伏。
暮色渐浓,残霞消散,凉意袭人的夜风陡然刮起,两军即将展开激烈交锋。
朱高煦狂喜大喊:“杀!杀!杀!杀得越多越好!杀到血流成河!杀到头颅滚落!这些叛徒,全是叛徒,一个不留,全部杀光!”
他鼓掌跳跃,稚嫩的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得意至极。
朱允熥神色依旧平静如水,除了先前略作训斥王弼几句外,再无其他举动。
即便战局迫近,他也镇定自若,仿佛一切尽在掌控。
“全都给我停下!”
突兀间,一声震**吼如霹雳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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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亮声音穿透数千人嘈杂喧嚣,依旧清晰可闻。
众人动作瞬间凝滞,循声望去,只见被五花大绑的蓝玉此刻站在马车顶部。
王弼勒马止步,低语:“大将军!”
眼眶泛泪。
“王弼,你想干什么?想**吗?”蓝玉厉声呵斥。
王弼微微一愣,急忙说道:“大将军,末将特来救您!”
如今他已是定远侯,早不在蓝玉麾下效力。
但王弼仍以部下自称,尊称蓝玉为“大将军”。
蓝玉冷声道:“救我?你分明是要害我。”
此话出口,王弼顿时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望着蓝玉。
蓝玉目光缓缓扫过诸多勋贵武将,神情冷漠。
“我蓝玉此生已立誓,愿为吴王殿下赴汤蹈火!”
“今日吴王殿下前来捉拿于我,定是有正当缘由。”
“无论吴王殿下如何对我,我都毫无怨言,心甘情愿。”
“诸位速速离去,莫要妨碍锦衣卫,莫要阻拦吴王殿下查案。”
“若有谁执意不从,执迷不悟,便不再是我的兄弟。”
“自此刻起,我与他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都回去吧!”
话音落下,先前气势汹汹的群雄顿时神情缓和,纷纷露出惋惜之色。
方孝孺跺脚怒斥:“这蓝玉怎的这般胆怯?真乃懦夫,真乃懦夫!”
眼见一场惨烈争斗即将爆发,却被蓝玉一番话制止,方孝孺心中满是愤懑。
“切勿听信大将军之言,他恐是身不由己!”
朱高煦与朱高炽藏于暗处,本欲坐观其变,却见蓝玉主动出面,朱高煦随即大声疾呼:“瞧瞧,大将军仍被捆绑,此时所言何能作数?”
“大家合力,先救下大将军要紧。”
此语一出,以王弼为首的一干将领顿时恍然大悟,神情骤变。
确也如此!
大将军尚在朱允熥掌控之中,此刻所说,恐非本意!
还是先将其救出为妙。
“闭嘴!”蓝玉怒吼。
“昔日太子健在时,我曾揭发燕王的狼子野心。”
“可惜太子过于仁慈,信任自家兄弟,未采纳我的建议。”
“如今看来,你们父子果然居心叵测,意欲祸乱天下,动摇大明根基,谋取私利!”
他奋力呼喊:“诸位难道不了解我的为人吗?”
“我蓝玉岂是贪生怕死者?”
“除非我自己愿意,否则谁能逼迫我?”
“我又怎会被他人胁迫?”
“莫听这小子挑拨离间,各自归家吧!”
“免得后悔莫及!”
前来营救蓝玉的将士们面面相觑,开始动摇不定。
蓝玉所言句句属实。
凭他的性格,绝不会向任何人低头。
他既然主动站出来,就表明这是他心甘情愿的选择。
最终,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领头的王弼身上。
“大将军,何必如此呢?”
王弼缓缓闭眼,脸上显现出痛苦之态。
许久,他下马前行,直至离蓝玉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哗啦!
哗啦!
铠甲摩擦发出声响。